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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贞卿老中医临床运用三甲散的经验(张斯特、张斯杰、张蕾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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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5-06-24

(一)临床应用

薛生白仿吴又可的三甲散,由醉地鳖虫、醋炒鳖甲、土炒穿山甲、生僵蚕柴胡桃仁六味药组成。薛氏将此方用于湿温证中,暑湿不得外泄,深入厥阴,引起络脉凝瘀,心主阻遏,灵气不通,而出现神识昏迷,默默无语,口不渴,与饮食亦不却等症候,进辛开凉泄、芳香逐秽俱无效者,用此方“破滞破瘀,斯络脉通而邪得解矣。”(薛生白《湿热病篇》34条自注)

薛氏方中桃仁、地鳖善破血行瘀,鳖甲、地鳖能软坚消癖,僵蚕鳖甲消痰散结,甲珠是透达经络的要药,柴胡则疏肝理气,宣畅气血。整个处方性偏寒凉,味属咸苦,是一张逐瘀消痰、软坚散结的昆虫动物类通络方剂。早岁行医时,我按薛氏所叙之证运用,尚属应手,临证时间长了,逐渐体会到薛氏方对于痰热与瘀血结脉络,阻碍人体气机,从而表现出的多种病症均能异病同治,并且有着较好的疗效。

从络脉分布情况来看,十五(六)络脉不断分支,脉气逐渐细小,由线状延展扩大为面状弥散,输送营卫气血以渗灌温养濡润周身组织,络脉不仅分布于体表,也进入胸腹里,联系内脏。如《灵枢·痈疽》说:“中焦出气如雾,上注溪谷,而渗孙络,津液和调,变化而赤为血。血和则孙络先满溢。”十五大络统帅全身络脉,《内经》对十五大络所举其病变的具体内容虽然不多,但从中可以看出,基本上是符合于十二经脉脏腑症候的范围。这就说明络脉病变完全可以通过内在的联系进而影响到十二经和五脏六腑发生病理变化。由于细小的络脉遍及全身各处,所以湿热瘀血既可能相互胶结在心包,造成薛氏所叙之症,也可能阻遇在另外的部位,造成另外的危害,引起其他的症候。因此,这张处方,完全可以异病同治痰热和瘀血相互胶结于任何络脉之中的所表现出来的任何病证。今试举几种病证的治验来加以讨论,谈谈我对薛氏方的临床使用体会。

1.胃痛湿热瘀血痞结胃脘痛)

胥××,女,27岁,社员,1973年8月初诊。病员胃脘部持续疼痛,拒按,不思饮食,心中烦热,时觉畏寒,已二十余日。形容消瘦面色青白,语音低微,呻吟不已。妊娠七月,脉弦数,左寸隐伏而涩。舌下金津玉液两穴处青筋显露,色紫黑,苔灰腻、微黄。属湿热痞结胃脘,挟瘀作祟。治以辛开苦降,佐以活血化瘀,用吴鞠通椒梅汤加减。处方:乌梅10克,白芍10克,法夏10克,黄连10克,黄芩10克,良姜10克,枳实10克,党参12克,丹参18克,花椒20粒,木香6克,官桂10克,乳香3克,没药3克。水煎服。

二诊:疼痛略减,寒热除,余症如前。攻邪即是保胎,亦如急下存阴,本属一理。宜继续用药,更进一筹。处方:栀子10克,良姜10克,香附10克丹参15克,延胡索10克,鳖甲16克,甲珠6克,地鳖虫10克,柴胡10克,桃仁10克,没药3克。水煎,少量频服。

三诊:疼痛大减,渐思饮食,脉诊仍不见胎脉,续服此方,小其制,桃仁为6克,丹参10克,地鳖6克,加煅牡蛎12克。水煎服。

四诊疼痛更减,发作之时亦少,昨夜腹胀骤加,以致不能入寐。滑利之胎脉已现,知其气道已通,气化欲行。灰黄之苔色已去,惟余腻象,今之胀者,乃欲行之气化阻于水气不通也,通之即快。山楂31克,莱服子(炒)10克,紫苏梗10克,通草6克。水煎服。

五诊:痛去胀止,大病去后顿感疲惫,拟用加味四物,一靖余氛,一养胎元。当归12克,川芎10克,生地20克,白芍10克,杜仲10克,川断12克,黄芩10克,芡实31克,青果10克,桑寄生15克,菟丝子12克。水煎服。

三月后,顺产一女孩。随访至1981年,今身体健康。


2.头痛(阳气虚弱,痰瘀互阻头痛

李某某,女,51岁,干部。病员近十年来头汗颇多,脉却沉细而微每年入冬两足厥冷不敢相倚。1976年二月值夜班凌晨四时许,曾昏迷,自后时时感到疲乏头昏。三月间洗头后即感右颞痛,适刮大风,从此卧床不起,右边前额、眼眶并连及牙齿,时刺痛、时压痛,总之无法具体地形容其难受的感觉。痛时痛处潮润汗多,痛时口鼻气冷。病员素体阳虚,手足夙昔不温,今更甚,必重衾厚帽。每因天气变化而加重,尤以吹风天最难受。舌质淡,苔薄白根微腻。近半年来,曾服羌活附子汤、指迷附子细辛汤白通汤白通加猪胆汁汤选奇汤四逆汤当归四逆汤等等,均无甚效果。

因考虑到病变部位如此固定,痛处皮色较它处为深,眼眶略肿,7月中旬后就开始将温阳益气之剂与血府逐瘀汤合方服数剂后,疼痛程度虽未明显减轻,但发作时间有所减少。8月中旬,我诊视后,书与薛氏之方合四逆汤,其效甚著,三剂后,疼痛基本得到控制。为了巩固疗效,至11月份,续服此方30多剂,停药后,除头痛未曾复发外,在服薛氏方期间,还明显感到特殊好转现象:头汗有所好转,沉微之脉与厥冷双足有好转;幼时不慎压坏了右手食指,指甲凸起增厚变形,几十年来一直未曾长好,服薛氏方后,居然逐渐完好矣;痔疮多年,平时经常出血下坠,年年春秋必然大发作,今已数历秋春,尚未再度发作


3.梅核气(痰瘀胶结梅核气

白××,女,37岁,社员。1975年11月就诊。平素心胸狭隘,稍不惬意,即郁郁不乐。1975年5月份,感到大抒、肺俞穴处有疼痛酸麻感觉,食道喉头部似有物阻塞,吞之不进,吐之不出。此症于1974年亦曾发生过,但没有这次严重和持久,两次发作均在连续生气后才出现。医以梅核气治之,所服方如四七汤、半夏厚朴汤瓜蒌薤白汤等等,一时有效,一时又无效。食道吞钡透视,无异常发现。口苦心烦、急躁。脉弦滑,舌尖略红,苔黄根腻。乃用温胆汤柴胡延胡索香附木香,初服尚可,续服却依然如故。

舌质虽无瘀点,但病程长,病位恒定,情怀抑郁,气滞既久,必致留瘀积痰,治痰不效,乃痰瘀胶结未能兼备之故也,舌下青筋肿胀,完全支持这种看法。用薛氏方加枳壳、菖蒲、法夏,服六剂后,就控制了上述症状。尔后偶有发作,一服上方即愈。


4.痿痹(湿热淫筋,气钝血滞痿痹)

李某某,男,3岁。身体素壮。1976年11月麻疹愈后,右下肢不能站立,晚上发烧,饭量减少,经x医院检查,疑为小儿麻痹症,每日注射加兰他敏,口服强的松、维生素B1片剂等,住院治疗一月无效。而转中医门诊治疗。

1976年12月26月初诊。患儿能坐不能立,立则哭泣,肚脐右边见一小疮,发红,舌苔黄腻,小便黄,额热有汗,脉浮数,喜饮温水,患肢皮下青筋明显隆起。此湿热淫筋,气壅血滞痿痹也,宜薛氏方加味。

银花18克,连翘18克,丹皮10克,赤芍10克,重楼12克,白芷10克,僵虫10克,柴胡6克,桃仁6克,甲珠6克,鳖甲12克,地鳖虫3克

1977年2月13日,共服六剂,每服后均透发一次痒疹,而逐次减轻,痿痹也随之逐渐好转,五剂后,患儿即能如从前一样跑跳和站立,仅一身发痒但不甚。夜寐常蹬被,此湿热外透之佳兆。口渴舌质红,用叶氏养胃汤加土茯苓10克,地肤子15克,以善其后。随访至1981年,健愈如初。


5.心悸(心脾两亏,痰瘀阻遏心悸

郭某某,女,33岁,干部。1972年12月底,被猪咬住摔伤,左膝和右下腹部破皮出血。不久又长途乘敞车受凉感冒,适逢月经到来,自此即感心跳、心慌,严重时行动都感困难,只能卧床休息。每次发作时,脉搏却基本正常。平时有一种莫明其妙的害怕感,甚至听到别人高声讲话,也自觉心跳不已。如果心中觉得拿不起一个茶盅,那么,未拿之前就觉疲乏和心跳,怎么也没有力量去拿。倘事先没有想过拿不起,那么,拿比茶盅重几倍的东西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既不疲乏,也不心跳。病员也自知这些,但无法克服,不仅如此,且愈想克服愈不能控制。在××神经医院按神经官能症治疗一段时间无效,后转中医治疗,大抵为安神镇静,补养心脾之剂,逐渐好转到能支持上班。

1976年9月,刚上班几天,因口鼻气热,经某医书某方(黄连黄芩黄柏滑石生地地骨皮),服一剂遂使诸症严重复发。9月底便住入某医院,请我诊治,舌面两畔有明显瘀点,舌下青筋显露,得知病起于猪咬伤和经期受凉,更兼之病程长久,病位固定,症状无甚变化,乃处以薛氏方合仁熟散(柏子仁熟地枸杞子、五味子、山萸肉、桂心、党参菊花枳壳,服一剂后果然收到良效。自此以后,病情厉害时,就服薛氏方合仁熟散,发作轻时就用血府逐瘀汤合仁熟散,平时服《济生方》归脾汤。到1975年12月,已能整天工作,随访至1981年,疗效仍然巩固。


薛氏方中使用了昆虫动物类药物,这与相同作用的药物有一定的区别。唐容川在本草问答中指出:“草木植物也,昆虫动物也,动物之攻利,尤甚于植物,尤其动物之性本能行,而又具有攻性,则较之植物本不能行者,其攻更有力也。”所例验案,似能支持这种看法。

例一有一般活血祛瘀之剂与薛氏方的对比,例三有一般豁痰破滞和清化痰热药物与薛氏方的对比。而例二用血府逐瘀汤有些疗效,用薛氏方则显著,例五轻时用血府逐瘀汤有效,重时就只能求助于薛氏方。由此可见薛氏方破滞破瘀、化痰散结比同类草木药物作用更强。因此临床上用一般草木对症之药无效,但无弊,或有效不显著,均可选加同类昆虫动物类药物治疗之。正如叶桂所谓:“久则邪正混处其间,草木不能见效,当以虫蚁疏通逐邪。


叶桂说:“非辛香无以入络”,而薛氏方通络却以咸味为主对治疗痰瘀的药来说,一般辛味疏散开通理气,流畅和利血脉,咸味攻坚削垒、软坚散结消癖,较之辛味更有力于固结之邪

另一方面,叶氏又强调病情留伏较深,必用虫蚁搜剔,病情轻浅,多用行气活血之品。并认为虫蚁迅速飞走诸灵,能使血无凝著,气可宣通,可以松透病根,治疗一些干血、恶瘀结聚很深的劳伤血痹等顽固疾病。而虫蚁之品,其味又以咸味为主,因此,我认为辛升咸降,辛散咸软,辛流气和血,咸软坚消癖,在对痰瘀固结症候的治疗中,于咸味中佐以辛香,能有协同作用,既攻坚垒,又畅气血,对气机的恢复,痰瘀的排除,比单用咸味更能顾及周到。具体使用方法有两种:一是配伍以辛香之药,如例一配伍香附,例五配伍桂枝心、枳壳等;二是炮制,使之具备辛香,如酒炒地鳖虫、土炒穿山甲、炒香积壳等。


《本草纲目》认为,穿山甲能消痈肿,排脓血。《本经》说:鳖甲“主心腹癥瘕坚积、寒热,去痞息肉,阴蚀痔恶肉。”僵蚕亦有行经散结的作用,陈生源老中医临床治验,用僵蚕乌梅蜜制为丸,治各种息肉。一般来说,活血祛瘀和软坚散结的方剂,均有除旧生新的作用。从例二痔疮好转和指甲复原看来,是与薛氏方主要作用有关。对于攻坚破积、软坚散结、破血消癖,从而推陈出新方剂的使用指征,我的体会是不能完全局限在视之有物、触之有形这个范围内,因为这里有个由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坚谓坚固,血有死血,络脉蚕丛而弥漫,痰瘀留于其中,亦是癖,也是结,胶结于细微曲折之处,就是坚。于此等证候,猛剂攻消无益,辛香疏散不易,唯宜用软坚散结,破血消癖,通络化瘀之剂缓缓图治,尚望络通,络通则气血流畅,气机、气化正常自能去旧生新。因此,我使用此方,不仅用于有形之疾,更用于无形之疾,诸如梅核气、痿痹之类疾病的治疗,就是基于这种认识去指导施治的。


有诸内必形诸外,诊络方法,古已有之。《灵枢·经脉篇》说:“凡此十五络者,实则必见,虚则必下。”“胃中寒手鱼际之络多青矣;胃中热,鱼际络赤。”一般规律是以脉络的隆起和下陷来判断病变的范围。络诊对薛氏方的使用有一定的指导价值,痰瘀交阻属实,脉络隆起易见。所举案中一是注意病变部位的脉络情况,如例二痛处皮色较它处为深,眼眶略肿,例四患肢皮下静脉青紫隆起明显。另一是采用张赞臣医师“舌下望诊法”文中介绍的,“如舌下经脉粗胀,色作青紫,甚则带有黑者,大都肝郁失疏,痰热内阻,瘀血郁积之证……舌下经脉与心肝两经有密切关系,不论身体任何部位有何瘀积或痰湿内阻,脉道不利时,皆可现之于舌下经脉,且其部位又在薄膜之内,清晰可辨,检查方便。”我认为,络诊方法确实能补充其他诊法之不足,像“然经年累月,外邪留著,气血皆伤其化为败瘀,凝痰混处经络”,“远客路途,风寒外受,热气内蒸,痰饮日聚于脏腑之外,络脉之中”(《临证指南》)。诸如此类病证,倘若舌苔不腻,舌质无瘀点、瘀斑,就只能从“久病入络”去进行诊断,倘辅以络诊,则诊断准确性就可提高,否则,往往会因为舌苔不腻,舌质无瘀点,瘀斑,而忽视或无视对痰瘀互阻的诊断。


素问·六元正纪大论》说:“黄帝问曰:妇人身重毒之何为?岐伯曰:大积大聚,其何犯也,衰其大半而止,过者死。”妊娠患者,需用使用通络之剂,也必须遵照以上原则。何谓大半?标准为何?关于这一点,各人有各自不同的体会,临床中我发现不少需要使用攻逐之剂的妊娠患者,常常是脉诊无胎脉感,因而我使用攻逐之剂,就是以胎脉出现为不再使用的标准之一。如例一脉诊无胎脉,胎脉出现后,即不再使用薛氏方。至于此案服药采取少量频服,胎脉出现后,即不再使用薛氏放,是既便于观察情况,又有利于中病即止,还能使药力持续。我体会到这种服药方法,既不影响疗效,同时保险系数又大,值得注意。例二系素体阳虚,用此咸寒之剂的原因何在?例二头汗多,环项而止,是局部早有化热现象,所以半年来服温阳益气、驱风除湿而无甚疗效。这里就需要将整体与局部的矛盾兼备起来,四逆汤合薛氏方正兼备了这点,故尔见效较速。另外,薛氏方亦可用于寒证,单取其破滞破察的功用,也如性寒之大黄一样,有大黄附子之配伍形式。

络病之邪,除血瘀凝痹外,往往兼挟有痰饮、湿浊、阴寒、燥火等邪,而薛氏方所治之证,以血瘀痰浊凝着,兼挟燥火为主的络病,临床上诊断的要点为:

1.有络脉瘀阻之征,如疼痛,脉涩,面色、舌色、舌底有瘀点、瘀斑、紫暗,腹腔痞胀、积聚等

2.有痰浊留瘀滞络的表现,如苔腻,舌下青筋肿胀舌体略胖等;

3.病程较长,病位固定等

无痰瘀胶结之证,阴寒之证均当慎用薛氏方,用之不当不唯不效,反而有时会加重原有症状,因为薛氏方毕竟是咸寒通络之剂。


(二)三甲散理法再探

三甲散出自吴又可温疫论,方由鳖甲、龟板、穿山甲蝉蜕僵蚕、土鳖虫、白芍当归牡蛎甘草等十味药组成,治疫病中之“主客交浑”证。吴氏谓其病机是“客邪胶固于血脉,主客交浑,最难得解,且愈久益固”。但对症状,却仅说“谷食暴绝,更加胸闷,身疼发热,彻夜不寐”。薛生白可谓善于吸取前人经验,他在湿热病篇》中,将吴氏三甲散加减为:醉地鳖虫、醋炒鳖甲、土炒穿山甲、生僵蚕柴胡桃仁泥,治湿温暑湿不得外泄,深人顾阴,导致络脉凝瘀,心主阻遏,灵气不通者,是已超越治疫范围。薛氏对病机亦有更清楚的说明,认为主客浑受乃是“阴阳两困,气钝血滞而暑湿不得外泄,遂深人阴,络脉凝滞”。用三甲散“破滞破瘀,斯络脉通而邪得解矣”。由于吴氏言之较略,薛氏又把适应证局限于厥阴,更兼其他种种缘故,三甲散所传不广,临证使用范围较窄。而此方一旦运用得法,又颇能显出其独特疗效,故值得进一步阐发。

综观叶天士论述络病当用虫类药物时,其语言酷似吴氏“客邪胶固于血脉,主客交浑”等语。故而薛氏便迳言三甲散证为络病。《内经》所举络病证候范围,未离十二经脉五脏六腑叶天士络病证候亦未超越这个范围。由此可见,脏腑支配经脉,经脉统率络脉这个规律,在络脉的病变中仍起着作用。我认为,络脉病变的产生有两种途径和传变趋势,一是脏腑经脉病变引起络脉病变,二是络脉病变进而引起经脉脏腑发生病变叶氏初病在经久延血络的说法,应该说只讲明了络病产生的一个途径和发展趋势。而络脉自身和直接的病变,应当是初伤血络,久延脏腑。不承认络病有两种产生途径和发展趋势,也就是说不承认初病即有伤络和在络的情况,就不能很好地解释和指导临床。比如虫、蛇、蝎等咬伤中毒的过程,疗疮走黄过程,由经穴伤而造成内脏伤损,由针刺而造成气胸,溃疡引起穿孔,都明显是由络病而延及经脉脏腑,至于跌打损伤则更是初伤络脉了。只有正视和承认络病既可由经脉脏腑久延而来,又可直接产生的客观事实,才能提高临床络病的诊治水平。

吴、薛二氏的三甲散,共同药物为土鳖虫、鳖甲僵蚕穿山甲。此四味皆为虫类药物,合用则收剔,通透血络的作用较强。鳖甲擅长于软坚消痞,《本草便读》说“性本咸寒,入肝达络,功行瘀癖,退热潜阳。”《医学衷中参西录》说:“穿山甲气腥而窜,其走窜之性无微不至,故能宣通脏腑,贯彻经络,透达关窍,凡血凝、血聚为病,皆能开之……若旦知其长于治疮,而忘其他长,犹浅之乎视山甲也。”僵蚕息风解痉,化痰散结是其主要作用,《本草纲目》指出:“治风、化痰、散结、行经,所谓因其气相感,而以意使之也。”综合起来,其作用为行瘀消癖、软坚散结、解痉化痰,这些作用可以广泛用于多种络病的治疗。何以说此四味可以广泛用于络病的治疗呢?这是因为络脉中运行的是气、血、津、液,因此,一旦络脉瘀阻,虽以血瘀凝痹为主,却自然常会兼挟痰饮、湿浊,倘外邪相加,还会兼挟阴寒、燥火、风湿等。吴氏所谓疫邪胶固血脉,薛氏所谓暑邪深人厥阴,就是指此而言。这些邪气兼挟沉混,阻于络脉,用此行瘀消癖、软坚散结之品,就其病理机制来说,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三)三甲散证的诊断要点

络病可因其病变范围的大小、部位的不同而表现出多种多样的病变和症状,因此,对三甲散证的临床诊断不能局限为某些病或症。不论何种病证,只要病变部位比较固定,就具备了络病的根本特征,不论其病程长久与否。目前临床上一般认为,疼痛、脉涩、舌有瘀点、瘀斑或紫暗、腹腔痞块、积聚等,为有络脉瘀阻之征;以苔腻、舌下青筋肿胀、舌体略胖涎多等,为有痰浊阻络的表现,我在临床上也重视这些诊断方法。但我认为,当不具备这些明显的外在表现时,只要病位比较固定,再加上有络脉不通所表现的症状,三甲散就可以作为基础方而加减使用。归纳起来,诊断要点有四。

1.病变部位比较固定

2.出现明显的痰瘀胶固络脉证(可参考上文讨论);

3.表现为局限性经络的异常而呈持续的状态,如疼痛麻木、酸胀等;

4.有直接损伤络脉的病史,如血证、外伤、经产、手术等,这些病史又为其他病证产生的原因。

前三个要点中,第一条是根本,非此莫属络病,在其基础上出现第二条或三条,而第四条必须出现前三条中的情况,就可以作为三甲散的适应证。至于病程的长久与否,并不能决定三甲散之能否使用,但却能帮助对络脉瘀滞程度的了解,所以,我一般不列入诊断要点内。

由于叶氏强调久病人络之说,所以,一般对虫类药物的运用,以久病为依据。但是我在临床上,发现不少疾病病变并不长久,也常常具备上述络病特征,用一般草木之剂无效,或有效不显,则使用三甲散以通络则常获显效,这就为初病亦有在络的理论提供了临床实践依据。所以,我在归纳诊断要点时,未将时间长久作为依据,事实上,临床中久病不入络者亦非少见。我认为,薛氏使用三甲散之证亦非久病,我在临床上所见这类证型不少,除薛氏所叙情况外,妇女热入血室的类型中亦可见到,我也曾用薛氏原方治愈多例温病人外伤后变为典型薛氏所谓深入厥阴之证,其病史均在数天之内。所以,对三甲散的运用千万不能拘泥于时间之长短,要以上述四条综合判断。兹分析两例病案以证之。

曾某某,男,30岁,驾驶员。五年前曾患坐骨神经痛,经理疗及服中西药治疗月余而愈。今出差至潮湿地区一月半,回来后数日即感左下肢从环跳承山麻木、重着,腿伸直则拘急疼痛。舌质正常,苔薄白,脉弦紧。处方:土鳖虫3克,鳖甲12克,僵蚕9克,穿山甲6克,白花蛇1条,全蝎1.5克,当归12克,牛膝10克,桂枝12克,桑寄生15克,细辛4.5克。水煎服。服十剂,即愈。

此症初起,但病变部位固定,呈持续的麻木、重着,且并不移动游走他处,因此,具备了络病的基本要素。症见太阳经脉所过之处拘急、麻木,是明显的经气不通,因最近在潮湿地区工作后才发生,可见与湿邪有关,虽然舌苔不腻,但麻木、重着乃湿邪阻遏经络的症候,所以在疏风祛湿、散寒温阳药的基础上,使用三甲散,就迅速取得了疗效。可见三甲散这类虫药搜剔之剂,在初病也仍然可用,并且能够有效地遏止病情发展。

刘某某,男,35岁,教师。1979年1月上旬,打篮球时胸部被撞,但并不严重,时值感冒风热,自此后胸部就一直隐隐作痛,有时又似胀闷,经养血祛瘀、疏肝理气等法治疗三个多月无效。5月经我诊视,问明致病经过,虽找不出其他有瘀之兆,处方:土鳖虫3克,鳖甲12克,甲珠3克,柴胡10克,瓜蒌12克,桃仁10克,栀子10克,良姜10克。水煎服。服三剂,即痊愈。

此案外伤后,有持续的疼痛和固定的病变部位,这就具备了络病诊断要点中的两条,显为络病无疑,所以用三甲散加味取得了满意的疗效。


(四)三甲散应用注意事项

三甲散虽性偏寒凉,但对于虚寒或实寒之络脉痹阻者仍可使用,且不影响疗效。比如我临床对虚寒性的痔疮、痹证、慢性肝炎、慢性盆腔炎等,就常用三甲散配伍大剂附片、干姜等温阳之品,每获良效。

本草新编》说:“鳖甲善能攻坚,又不损气,阴阳上下有痞滞不除者,皆宜用之。但宜研末调服,世人俱炙片入汤药中煮之,则不得其功矣。”从中医文献看来,虫类药入散,丸剂比入汤剂作用大的记载不是少数。我对于积聚、痞滞梅核气等慢性疾病,常用三甲散打粉冲服,既能节省药物又能增强疗效,更便于久服。

罗某某,男,32岁,社员。咽中如有一物,吞之不进,吐之不出。夜寐梦多,心烦,已有三年。攻补诸药遍服,极难有效,情绪不佳时更甚。处方:鳖甲12克,土鳖甲10克,穿山甲10克,桃仁12克,红花10克,僵蚕12克马勃6克,山豆根10克。共为细末,用青果泡开水吞服,日2~3次,每次1~2克。水煎服。服二剂后,即痊愈,仅极度生气后稍有不适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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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献出处:郭贞卿编著,张斯特,张斯杰,张蕾整理《郭贞卿医论医话集》。版次:2010年8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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