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萎缩是一种慢性进行性疾病，以记忆、语言、情感等障碍，性格改变，情绪不稳，思维和判断力减退，甚至痴呆为主要临床表现。中国中医研究院广安门医院著名中医专家谢海洲教授，从医50余年，考据百家，注重实践，学验俱丰，诊治脑萎缩具有独到的理论和经验，对改善患者精神障碍效果显著。他认为本病虚实相兼，虚主要责之于脾肾亏损，实则起源于痰浊瘀毒之邪盘踞。病位在脑，却涉及五脏六腑。临证主张补虚与泻实并举，疏利三焦气机，升阳益髓，除痰化瘀，解毒散结，使脑气充盛而络脉畅达，病变组织得以修复，诸症可安。我们曾有幸跟随谢老学习，深受启迪，兹将其经验简介如下。

一、升阳益髓，须疏利三焦而扶脾肾

脑主元神，为“精明之府”、“髓之海”，是人体生命活动的中枢，精神意识的主宰。《灵枢·本神》篇云：“两精相搏谓之神”，言阴精与阳气的转化输注是脑发挥正常生理功能的保证。精气旺则脑纯灵，精气衰则脑杂钝。临床呈现形体衰惫，神志恍惚，寡言少动，善忘迟钝，眩晕气短，纳呆出汗等症。根据“虚者补之”、“损者益之”的原则，谢老临证注重扶助脾肾二脏以充实精气。补肾习用五子衍宗丸或右归丸、左归丸化裁以平衡阴阳，益精填髓，滋肾荣脑。而扶脾则强调“升阳益气”，即以辛甘温补之黄芪、白术、党参、甘草补脾益气，配以辛香气雄雄、味薄升散之羌活、防风、藁本、白芷、苍耳子、柴胡、升麻等祛风药1～2味入方，求助气升阳，促发脾胃清阳之气升腾贯注于脑，使脑得充分荣养和修复。谢老擅将祛风药用于此，虽然味少量轻，却寓意深刻。一则升刚达巅，行经入脑。脑为诸阳之会，居于巅高，惟风药辛宣，方可疏通经脉，升发清阳之气贯注于脑，以壮髓海。二则醒脾助肾，以促化源。《脾胃论·脾胃胜衰论》云：“三元真气衰惫皆由脾胃先虚而气不上行所致也”，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气机升降之枢，风药胜湿，有助于脾气升发，五脏之气旺盛，使气血津精化生有源，以保证脑功能活动所需的精微物质。三则阳升气旺，可化痰瘀。气帅血行，气能行津，脑气充盛而气化畅利，既可防止津血凝滞为痰瘀之害，又能消散少量痰瘀之浊，此祛杂致纯，以补为通之意。

谢老补虚不忘疏调三焦气机，乃因三焦总司全身的气机和气化，为通行元气、运行水液之道路，倘上焦失宣、中焦失衡、下焦失畅，气机逆乱，则势必阻碍精气代谢，使脑无所依附而病变愈重，故临证惟使三焦气机畅达，方可求升阳益髓之功。然疏调三焦，亦须审因论治，灵活掌握。

二、除痰化瘀，可散结通络而开清窍

脑为“清灵之府”，盖六腑清阳之气，五脏精华之血，皆朝会上注于脑以司其用。倘若年老气衰、久病迁延，或内风卒中及外伤头脑，或邪毒内窜而盘结脑络，可导致脏腑失和，营卫不清，气血败浊，凝为痰瘀，交结脑府，阻滞髓络，阴阳之气不相顺接，则清窍失用，出现表情淡漠，神志散乱，行为呆滞，情绪不稳，嗜睡烦躁，甚至语言不清，语无伦次，愚钝呆痴，饮食起居不能自理，可兼有失语，半身不遂，舌质紫暗或有瘀斑，苔腻，脉弦滑等症状。依“结者散之”、“留者攻之”之法则，治当化瘀浊、畅络脉、散结聚、通窍隧以开窍醒脑。谢老临证痰瘀并治，拟四虫饮(全蝎、地龙各10克，土鳖虫、水蛭各6克)为基础方，视其兼证、变证而辨证用药。对神志散乱，焦虑烦躁，睡眠不安，梦呓哭笑昔，酌加莲子心、淡竹叶、琥珀、远志以清心醒脑；语言障碍，迟缓不利者，加石菖蒲、郁金以通窍解语，神情淡漠，行为呆滞，记忆障碍、思维模糊者，加苏合香末，可芳香开窍，提神醒脑；痰瘀浊邪动风，肢体颤抖，行动困难者，每参以天麻、僵蚕、钩藤、生牡蛎等以平肝熄风；有中风病史，颜面晦暗，肌肤甲错，乱梦纷纭，半身不遂，语言謇涩，舌体歪斜，舌质暗紫者，可加茺蔚子、丹参、鸡血藤、川芎等以增强化瘀通脉之功。

谢老在祛邪化浊的同时，十分注重顾护胃气，常于方中加入青皮和陈皮，生麦芽和谷芽以促进药食运化。然本病实属顽症痼疾，病程冗长，详细辨证，准确施治，灵活用药，汤丸并取，心身共调，持久治疗，体现了谢老临证精心务实的特点。

三、病案举例

例1．赵某，女，52岁，1991年10月25日初诊。家人代诉自1989年底感到双下肢软弱无力，步履不稳，渐至记忆衰退，口齿含糊，言不达意，性格孤僻。1990年2月曾在北京某医院就诊。CT片示：双侧额、颞部蛛网膜下腔增宽，诊断为脑叶萎缩。西药治疗症状改善不明显。刻下表情淡漠，闭目不睁，沉默缄言，不能站立行走，记忆衰退，思维模糊，定向力差，形体衰惫，嗜睡多饮，大便秘结，小便短赤，纳呆口臭，舌红、苔腻黄，脉沉。证属湿热内蕴，下焦失畅，精气亏虚，痰瘀交结，神府失用。治先清利湿热，调畅气机，后补虚化浊，通窍醒脑。以枳实导滞丸每服9丸，每日2次，白开水送服。2周所便秘溲赤，口臭多饮，黄腻苔消失，食欲增加，即改用汤剂。处方：生黄芪、菟丝子、熟地黄、谷芽、麦芽各18克，天麻、僵蚕、全蝎、地龙、山药、山茱萸、苍耳子、怀牛膝、枸杞子、石昌蒲各9克，水蛭、土鳖虫、鹿角胶、龟版胶、青皮、陈皮各6克，郁李仁30克。水煎服，每日1剂。服药36剂，晕减目睁，站立平稳，可自行短距离行走，近期记忆改善，惟思维混乱，言不达意，行为呆滞不减，于上方加苏合香末0．6克，按比例碾粉配制蜜丸(9克/丸)，每次1丸，每日3次，白开水送服。半年后复诊，诸症均明显好转，生活基本自理。

例2．郑某，男，61岁。1991年6月8日初诊。3年前患脑梗塞，近半年来眩晕渐重；记忆力明显减退，思维迟钝，联想困难，喃喃自语，语言謇涩，行为古怪。CT片示：多发性脑梗塞，脑室扩大，有明显脑皮质萎缩。刻下颜面晦暗，神情呆滞，言词含糊，妄想离奇，急躁失眠，记忆障碍，思维混乱，口角流涎，不知饥饱，生活不能自理。舌质紫暗、苔薄腻，脉滑。证属精髓亏虚，痰瘀交阻，清灵失用。治宜升阳益髓，除痰化瘀，清心除烦，醒脑通窍。处方：全蝎、土鳖虫、水蛭、羌活、莲子心、淡竹叶各6克，辛夷、地龙、石菖蒲、远志、五味子、青皮、陈皮各9克，菟丝子、枸杞子、茺蔚子、覆盆子、车前子、谷芽、麦芽各15克，生甘草3克。水煎服。每日1剂。服药10剂后，烦躁失眠，口角流涎消失，纳食增加，余症未见改善。前方加鸡血藤30克，郁金10克，继服。经5个月的治疗，精神障碍诸症基本消除，生活自理。（郭宇鹏 陈延撰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