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名医刘蔚楚经典医案之十四:子宫癌案(赖海标)
黄嵩龄夫人现年五十二岁,住在北京背景北柳巷。夫人在三十多岁时,产后出现小腹刺痛,西医诊为“瘀血内停,子宫膜发炎”,治疗后腹痛时痛时止,改换中医治疗也未痊愈。到了将近五十岁时,每逢腹痛剧烈时都合并有阴道流血,请西医再检查,诊为子宫肿瘤,说是病久成癌了。
1921年春,前广东议长黄嵩龄先生,时任北京交通部参事,其夫人病危求治于我,说是发热昏睡,血崩气短,大汗淋漓,不思饮食,已有五十多天了。我前往诊治,诊其脉见浮弦。我告诉黄先生说,脉症合参,应是肝燥脾虚,外风乘袭,病情如此危急,当务之急是止血健脾,以固其脱,其他的暂时不管了。
拟方:正本人参一钱半,云苓三钱,白术四钱,砂仁八分,贯众炭(布包)三钱,龙骨二钱,生牡蛎八钱,煎服。写出处方后,我自言自语道:用六君子汤加减,不能镇定浮动的虚风,肯定无效。见我这样说,黄先生不禁愕然。我说,容我再思考一下。嘱药煎好后,借鉴治疗产后虚风的方法,用醋浸过的荆芥穗一钱半,黑豆一大碗,用干锅炒透,以煎好的中药冲入,密盖片刻后内服。水道开则血道闭,因此用茯苓利水也是一种止血法,所幸服药后夫人出血及虚汗均有减少。
再诊时我说:子宫瘀血蓄久发炎成瘤,应该不假。肝脉络于前后二阴,治胞宫者必治肝,这与治疝病相同。如果早作治疗,瘀血早化,郁热早清,何至于此?夫人平素性急善怒,显然肝火过盛。其脉弦大,其血秽浊,面色痿黄,舌苔黄腻,人醒后而腹痛发作,痰多呕吐,烦渴思饮,是失血过多而阴虚肝亢,病变太久而中气亏损,镇肝养脾,清补兼施,可否?黄先生深表赞同。于是拟以苇茎汤:鲜苇茎二钱,苡仁五钱,冬瓜仁五钱,去桃仁加法夏二钱,西洋参一钱,云苓、炒小蓟各三钱,旋复花(布包)二钱,大瓜蒌一枚,竹茹、醋炒元胡各一钱半,广皮八分,又用生牡蛎六钱,茅根炭五钱,莲蓬、贯众炭各二钱,先煎此四药去渣,再放入上药同煎。用此类药约一星期后,才血止不吐,开始思食,但一吹风即头痛咳痰,因此酌减前药:若闷咳则加苏梗、枇杷叶各一钱半,咳痰呕吐则加藿香梗、白芷各一钱,砂仁一钱,法夏三钱;若食多即胸胀嗳气,则加厚朴花、大腹皮、绒甘草各二钱;若动怒会阴疼痛流血,则加炒板蓝根二钱,羚羊角八分,并以犀黄丸一钱,小金丹一丸,早晚分服。因夫人不喜欢味酸及难消化食物,用药应想病人之所想,故未用山萸肉、五味子、乌梅炭等药。用白鸡冠花(布包)一两,金钗斛三钱,鹿衔草、浙贝母、油归身、白芍、丹参、香附、白蒺藜、淮山药各二钱,石莲肉、软柴胡、知母各一钱半,制首乌、生杜仲、桑寄生、桑葚、络石藤各三钱,生乳香没药各七分,炒鱼膘、海藻、胆星各一钱,另用黄腊一钱烊服,楮树皮末一钱,药水和服等,随证加减进退。
孙中山先生患肝癌最终不治,近有一西医从北京过来,说孙先生经解剖发现全肝变黑变硬,肝内癌瘤共有三个。癌细胞流入淋巴管及血管,可转移至其他部位。至于癌肿的发病原因,有些是由慢性炎症长期激刺造成的,有些是由人体组织发育失其平衡造成的,有些则与遗传有关。孙先生奔走国事,情志不遂,愤懑烦劳,肝病原可早治而愈,如果发展到肝脏黑硬内溃,如山岩状凹凸不平,气血衰败,那就麻烦了,中医称之为坏症,应随证治之。其请西医开刀,不但癌肿未能切除,反更伤其气血而早逝。河南总督胡景翼臀部生疔,中医对此病本来有很好的治疗方法,其竟请西医开刀治疗而出现并发症,让人百思莫解。我记述夫人一案,涉及此二公,并作中西医比较,谨以此答复各医友嘱我讨论孙胡二公之症。
1922年春,我即将离京,看见黄先生眷恋不舍,因此介绍一医友给黄先生认识,详告治法,嘱黄先生与此医友商量,方才告别。两年以后听说,黄夫人因平日不善保养,在我离京当年冬天就因病去世了。
按语:
1.强调治未病思想:黄夫人二十多年前因产后导致“瘀血内停,子宫膜发炎”,未能治愈,以致二十年后子宫瘀血蓄久发炎病久成癌。刘蔚楚先生认为,如果早作治疗,瘀血早化,郁热早清,何至于此?孙中山先生奔走国事,情志不遂,愤懑烦劳,其肝病原可早治而愈,因失治误治,以致后来发展到肝癌,肝脏黑硬内溃,气血衰败,以致不治。刘蔚楚先生强调病应早治,以防病变深入而变性。
2.治疗理念及用药特色:黄夫人病情危殆,症见“发热昏睡,血崩气短,大汗淋漓,不思饮食”等重症,辨为肝燥脾虚,外风乘袭,治疗当务之急是健脾止血,以固其脱,方用人参、云苓、白术、砂仁健脾益气,生龙骨牡蛎平肝潜阳,贯众炭、炒荆芥穗、炒黑豆固涩止血,服药后患者出血及虚汗均有减少,为以后的治疗争取到宝贵时间。此外,刘蔚楚先生认为,水道开则血道闭,用利水的茯苓加到益气止血药之中,这种用药理念可谓是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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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海标经方医学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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