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气育阴潜阳法治愈温病危证一例(何炎燊)
李某,男,59岁。
初诊∶1962年7月5日。
主诉及病史∶患者乃饮食业职工,素有咳嗽宿疾,4年来常苦目痛,视力减退。1962年6月21日起病,初时恶寒发热,头痛,咳嗽,经中西医治疗多日,高热持续不退,胸痛,痰中带血,烦躁谵语,7月1日入院留医。血象;白细胞计数15×/L,分类∶杆状细胞0.02,分叶细胞0.86,嗜酸细胞0.02,淋巴细胞0.1;红细胞4.08×/L,血红蛋白110g/L。小便检查;蛋白(++),白细胞(+),透明管型(++),颗粒管型(+),血沉增快为77mm/1h。西医初步诊断为中毒性肺炎合并肾炎。遂用大量抗生素、输液及皮质激素等治疗,未见好转。7月4日,家人亲友均认为绝望,征得院方同意,背回家中,一切后事均已措办停妥。惟以一息尚存,其子求余往诊,聊尽人事而已。
诊查∶患者神志丧失,目睛溷浊,瞳孔对光反射消失,面色苍白,颧红,气喘痰鸣,额上及四肢微汗自出,双足躁动不宁,两手撮空,筋肉锏动。口噤不开,撬视之,舌干绛枯萎,舌苔黄黑而焦,以水少少沃之,尚能下咽,脉六部细劲数疾。
辨证∶此温邪久羁,肝肾阴竭,元气离亡之候也。论证则死候迭见。《内经》谓"汗出而脉躁盛,喘者死;目不明,热不已者死"。叶天士谓"热病舌干神昏者为内匮,不可救药"。而双足躁动,两手撮空,皆是死候。惟脉尚弦细数疾,一线生机未泯。仲景谓"……发则不识人,循衣摸床,惕而不安,微喘直视,脉弦者生"是也。倘脉见浮大空豁,按之涩或散者,虽卢扁莫救矣。
处方∶人参6g麦冬15g五味子4.5g龟版30g牡蛎30g阿胶12g生地黄24g白芍18g炙甘草4.5g茯神18g淮山药18g珍珠末2支(每支0.33g)
二诊∶7月6日晨。据述昨药灌至下午服完,夜间撮空躁动稍减,瞳孔对光稍有反应,黑睛溷浊略减,口噤稍开,呼之似有知觉,仍不能言。舌仍干绛,黑苔稍退,惟脉仍弦劲数疾无伦,险候未过。
处方∶前方加菖蒲3g,远志3g。
三诊∶7月6日下午四时。中午药服完后,神色渐好,下午四时突然面色苍白,大汗出,四肢厥冷,手足躁动转甚,神志完全丧失。家人为之沐浴穿衣,环绕而泣。其子急请余至,持其脉数无序。急用∶上等人参18g,急火煎,频灌。及暮,厥回汗收,夜间气喘较平,躁动渐止,沉沉如睡状。
四诊∶7月7日。神志渐清,听觉恢复,与之言,能点头以示可否,目睛溷浊者大减,舌可伸出口外,与稀粥能自吞咽,舌质仍干,黑苔转为黄燥,脉数象减。病有转机。
五诊∶7月8日。神志已清,能言索食,进稀粥一碗,右目见物,左目昏翳,小便知觉恢复,大便二日未行,舌质由绛转红,苔黄干,咳嗽频繁,痰稠色如铁锈。自述胸痛,右上肢不遂,脉弦细数。改用育阴益气、肃肺涤痰之法∶
处方∶人参6g生地黄24g元参18g天冬15g麦冬15g玉竹24g白芍18g阿胶10g百合15g牡蛎30g蛤壳24g石决明30g川贝母10g橘红3g珍珠末2支
六诊∶7月11日。前方药已服3剂,精神渐好,思食软饭,能靠坐片时,咳嗽减少,但痰中带有血丝,右臂若废,双足浮肿,右目赤翳,小便短赤,大便秘结。舌红苔薄黄。脉弦数无力。遂予六味地黄汤加洋参、麦冬、桑叶、菊花、贝母、沙参、石决明等善后调理,并请针灸科医生为之治臂,眼科医生为之治目。至月底,肿消咳平血止;右臂举动自如,惟灵便较前大减;左目复明,右目已瞎矣。9月复任职于饮食业(存活八年半)。
【按语】叶天士云∶"热邪不燥胃津,必耗肾液"。故温病初中期常见肺胃津伤,中后期常见肝肾阴竭之候。阴竭则阳无所附而浮亢化风,故吴鞠通立三甲复脉、大小定风珠诸方,正为此等证而设。然临床所见,阴虚阳亢之甚者,元气亦将离亡,凡脉见弦细而极数,或芤或促者,是元气将脱之兆,非用人参不能挽救(若脉细而微者须加附子)。此例首次两日皆用人参6g。然力犹不足,故病虽稍好,而第二日下午突现元气暴脱之险象,苟非及时用大量人参,则莫可挽回。吴氏取仲景复脉汤去桂、姜、枣之温,谓治温邪不能再补其阴,是矣;奈何将人参亦谓其补阳而一并去之,实是智者一失。仲景治阳明热病,"汗多、脉芄,舌上干燥,大渴欲饮水数升者",白虎汤尚可加入人参以扶元气,救津液,岂有温邪久羁,深入下焦,真阴欲涸,元气衰残者,反不能用人参之理乎?且人参品种甚多,有甘凉生津之西洋参,有甘温益气之吉林人参,有强心救脱、挽回欲绝元气之长白山野生人参,在乎人之随证运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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