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毛以林

在和一些朋友的交往中，常常他们会问我，中西医最主的差别在哪儿？我说：“西医治病”，西医学治人的病的医学，举个例子，如果一个病人在临床上有冠心病、继发的心衰，那么他的治疗可能就是冠心病的用药再加上抗心衰的药物，冠心病常用的药物包括硝酸酯类、抗血小板聚积或抗凝药、ACEI、改善心肌代谢谢药、B阻滞剂等等，一般4、5种，若继发心衰又要加上正性肌力药、利尿剂、扩血管类药，这样就有一大把了，如果再有糖尿病，那就更多了，所以在临床上有很多病人抱怨说，每天吃的药物比吃的饭都要多。没办法，形象地说西医学就是打靶的医学，一个目标，一种武器，病多了，当然药就多了。呵呵。

中医呢，治“生了病的人”，这句话做中医的人尤其要记住，为什么？这句话体现了中医的整体观，中医在治病的时候，很多时候，并不把人体的每一个病分开来考虑，因为，人体在某一阶段出现的多个疾病，常常与这个阶段的人体功能失衡有关。比如说，一个妇女，有痛经，也有乳小叶增生，同时还有失眠，这在西医来说，就是3个病，但在中医来说，若果病人有经前乳胀，烦躁等症，就可以肝气郁结一个病机解释，一张柴胡疏肝散加上养血安神药如合欢花、酸枣仁，软坚散结药荔枝核、枸核等，痛经、乳小叶增生、失眠就可一张处方解决了。

下面我们看看两个病案：

1.心衰—前列腺肥大（气喘—水肿---癃闭）

这病人是我学生的祖父，家住曹操败走的华容道，来我院就诊的目的是要到外科做前例腺手术，为什么？由于患前列腺增生，反反复复发生小便不出。一共出现了3次，一是去年的6月，病3天后用中药得以缓解，一是去年的9月，经治疗几日也缓解了。最近一次，癃闭发生了2个多月，2个多月来，一只带着导尿管过日子，这日子可不爽，于是老人要求做前例腺手术以彻底解决问题。这学生是我校毕业的，而且我院的前列腺汽化术很有名气，所以就送到我院外科。但到我院外科后，外科医生不件拒绝为其手术，还拒绝收治入院，为什么？有冠心病，全心扩大，气促难以平卧，双下肺有大量的湿性罗音，双下肢中度水肿，进一步的问诊，患者2个月来一直用地高辛（0.25mg，QD）、速尿（20mg，QD），倍他乐克（25mg，BID）。很显然患者有很重的心衰，但病情一直没改善。外科拒绝手术，怎么办？

我这学生便找我了，呵呵，看完病我说，先用中药吧，试试再说，做手术风险很大的。这前列腺肥大导致的小便不通，不手术能解决吗？按照西医的治疗方略，中药是不是要另外开一张治疗冠心病、心衰的方子？2008-4-28日初诊，当时诊病的情况如下：精神很差，呼吸气促，难以平卧，咳嗽白色泡沫痰，动则气短如脱，也就是上下气下相续接，心悸心慌，纳差，两下肢水肿，四肢不温。小便仍靠导尿管，舌质淡胖边有齿痕，苔薄白，脉沉细无力。西医的检查：颈静脉充盈，双下肺有成片的湿性罗音，心率53次／分，腹部（-），双下肢凹陷性水肿。

拟定治疗方案如下，将西医调整：地高辛（0.125mg，QD）、速尿（20mg，QOD），倍他乐克（6.25mg，BID）

中药开出这么个方来：白参10、黄芪30、升麻3、柴胡5、桔梗10、制附片6、干姜6、炙甘草10、云苓30、白术10、桂枝10、细辛3、生姜皮6 ×7剂

看这张方大家便能看出主要由升陷汤、四逆汤、苓桂术甘汤加减合成，也可以看作是升陷汤合四逆汤的加减。

大家一看就明白，对这个病人的病机我是从两方面考虑的，一是宗气虚（精神很差，呼吸气促，难以平卧，动则气短如脱，心悸，），二是肾阳虚（舌质淡胖边有齿痕，苔薄白，脉沉细无力），不能化气行水，以致水饮内停（两下肢水肿，四肢不温），凌心射肺（咳嗽白色泡沫痰，心悸）。小便不通怎么解释呢，肾阳虚，不能温煦膀胱，气化无力，所以小便不通。所以其治疗一是要升举宗气，二是要温肾化气行水。

2008-5-5复诊：服前方3剂，即去除了导尿管，排尿很畅通。刻诊时精神好转，气短欲脱消失，下肢水肿尽消，纳食正常。偶咳痰少，色白，舌质、舌苔无明显变化。脉较前明显有力。老人看完病问我是不是可以打点麻将了，呵呵，当然了，不可过劳。效不更方，守方再进7剂。此病人现在依旧健在，通过一段时间的中药治疗，目前生活质量很好。

心衰、前列腺肥大，二病一方，就是按中医的整体辨证来进行组方的，诊治时并不把各个病分裂开来，而是把人做为一个整体，根据四诊合参，把握病机，从而做到一方二病兼治的目的。所以说中医是“治生病的人”的医学。

2.冠心病—心衰—低蛋白血症—贫血—肾功能损害（喘—水肿—小便不利）

再说一个病例，这个病人是我省某疗养院的一位老领导，年80余岁，因冠心病心衰入住自已的单位，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病情没有明显好转，医院连发了两次病危通知书，西医的治疗可能是到了技穷的时候了。患者一女在省某厅工作，与我院有很多联系，有人建议中医治疗，并推荐了我院的名中医刘新详教授，也就是我的硕导。于是电话联系，要求请刘教授私下会诊一下，大概是本单位人，碍于面子怕得罪医生，所以私下会诊吧，呵呵，中国人的为人哲学就是不一样。

时刘老身体不适，医院领导就把这难题交给我了。进入病房，患者仰靠病床，胸闷气短，声低气怯，咳嗽咯白痰，面肿目浮，肢体水肿，下肿皮肤发亮，按之凹陷不起，纳差，脘腹胀满，小便量少，舌质淡嫩，苔薄白水滑，脉沉细无力。既是医院未发会诊单，私下会诊，也就无医生陪同了。在护士站，简单地看了下病人的病历，患者血红蛋白82／L，血浆白蛋白26g／L，肌酐234umol／L，当然，其它还有很多不正常的指标。家属说的冠心病、心衰、贫血、肾功能损害，还有肺部感染都存在。我想作为治疗心衰的基石药利尿剂可能也发生抵抗了，不然病人怎么小便少，水肿如此重呢？家属问是不是找个医生问问用药，我说算了吧，都是三等甲级医院，想西医治疗方案也无多大出入，为什么？诊断很清晰，西医有指南，都按指南做事。

呵呵。接下来，我就开出这么个方来：白参10，生黄芪30，云苓30，薏米30，砂仁6（后下），陈皮10，生姜皮10，大腹皮10，桂枝5，炙甘草10.

为什么这样开方，当然先要弄清病机，患者纳少，水肿，腹胀，小便少，舌质淡嫩，苔薄白水滑，脉沉细无力，一派脾气亏虚，水湿内停之象。脾虚聚水而生痰，“脾为生痰之源，肺为痰之器”，所以见咳嗽咯痰，“脾气一虚，肺气先绝”，故见气短，声低气怯。所以立法以健脾为前提，佐用理气、利水之品，方以白参、生黄芪、云苓、薏米健脾渗湿，水停则气滞，以砂仁、陈皮理气祛壅，佐生姜皮、大腹皮利水消肿，少用桂枝通阳化气，水乃阴邪，得温则化。

次日下午其女打来电话，说服上方，小便大增，水肿见消，而且有食欲了，其院医生对于病人一夜之间发生的变化，甚感惊讶，后知服用了中药，便向家属索方，呵呵，中医药有时的疗效是出乎人的意料的，当然要辨证精确。

一周后，病人在其女的陪同下来我院就诊，水肿消失几尽，纳食大增，已无明显的气短、腹胀感，咳嗽大为好转，可见心衰基本缓解。其女告知，出院时肾功能已恢复正常，血浆蛋白也近30g／L，只是贫血没太大变化。舌质淡，苔薄白，仍以健脾为大法，脾为后天之本，脾健则气血得生，五脏有润养之源，以参苓白术散加减，白参10，生黄芪30，云苓30，薏米30，砂仁6（后下），陈皮10，生姜皮10，大腹皮10，紫苑10，冬花10，炙甘草10.×10

其后，病人步入坦途，现在已经一年余，这老人仍在，也常来我处复诊。在此案中，以中医基本理论作依据，通过四诊，尽管病人西医的诊断有冠心病心衰、肾功能不全、低蛋白血症、肺部感染、贫血等一大堆，但中医的病机关键就一个-脾虚水停，所以组方极简，而疗效卓越。尚若被西医一大堆诊断左右，不从整体观念出发进行辨证，一病一症去思考，又该如何组方用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