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绳甫治中风案欣赏（方明之）
全案如下：
新简广东盐运使国都转旗人
出京赴任，道经沪上，忽患中风，神迷不语，右手足麻木不仁，就诊于余。诊脉浮弦滑缓，此外风挟痰中胃。祛风豁痰，尚可望愈。遂用：
制半夏钱半 川贝母三钱 直僵蚕二钱 竹沥二两(入姜汁半匙)冲服
连进二剂，而神清能言，右手运动如常，惟右腿足尚觉麻木酸痛，必须扶持而后可行。外风已解，胃气流行，而筋络中湿痰未化，营卫周流至此阻滞。治必清化络中痰湿，俾营卫通行无阻，方可投补。倘补之太早，致湿痰漫无出路，恐成偏枯。照前方去钩藤、桑叶，加丝瓜络三钱，桑枝三钱。
都转急欲履新，更医竟投温补。闻得五六日后，舌强言謇，右半身不遂，竟成废人，甚可惜也。
此案辨证风挟痰中于胃，先宜祛风豁痰治腑，胃醒后遗留右腿足不利，再从经络论治，加通络之丝瓜络、桑枝。凡人身最要，在“营卫通行无阻”。《金匮》所谓“五脏元真通畅，人即安和”。此案明言，经络通后方能投补剂。恰如地震灾区，必定先通道路，而后物资乃进，不然路未通而物资壅塞，更难救援。此案后医犯此戒，即成祸端。
由此可见，辨证病位定位之重要性。在脏腑与经络治法用药大有不同，不可漫漫混为一谈。今日科班中医学人，大多谈脏腑而忽经络，故遇此等证，多治而不效，或初效而不知章程，则不能收工。
年初，我治堂兄腰膝疼痛，诊脉沉而弦滑略数，看舌质红而苔厚腻，情绪焦虑，彻夜不眠日久。明系痰热内郁，于是用越鞠二陈汤加黄连3剂，谓服第1剂症状似乎有所缓解，服完3剂，并未见效。然后忽悟此为治腑法，此证虽有郁热生痰而起，但病已在经络，肝风挟痰阻于经络，于是前方另加薏苡仁、桑枝、丝瓜络，再服4剂，其痛若失。
附议：
1、风为百病之长。
在外可挟寒挟热，成风寒、风热等证。在内可挟痰挟饮挟瘀，阻塞隧道，变生诸症。故称风为百病之长。再论风，所谓风，即流气而急者谓之风，《经》谓“百病皆生于气”，与此意通。气不能不流通，而和缓有序，即是常态，如五行生克。若势急而不循常道，即是病态，如五行乘侮。
2、中风。
此案虽言中外风，而观脉证方案，更似内风。钩藤、桑叶、菊花虽言祛外风，而内风亦不废此清扬一法。外风内风，用药治法不同，如外风之小续命，内风之天麻钩藤，然而都不离于气血脏腑经络。外风证见真气虚衰，痰湿阻络，则用小续命补真气而通行经络，即附子与风药之应用。内风证见阳气薄厥而挟痰阻络，用清扬或重镇或通下而加化痰祛瘀流通之品。虽言内外两途，而落脚于气血脏腑经络则一也。更大而言之，所谓六经辨证、卫气营血辨证、脏腑辨证等，虽应用有内外寒温之别，而皆可统一于此。不然，试问白虎汤何以可用于温病？今人多喜谈寒温一统，故略论之。
3、弦脉与紧脉。
脉书谓弦如琴弦，紧如转索。而试看琴人调弦即是转索，而弦紧即无差别乎？大约弦为气机自内而发，阳气上攻而为阴抱，故现紧张如弦。紧为寒气自外束缚，故绷紧如鼓。阴平阳秘，是人体常态，弦脉尚属可治，因阴尚抱缚之象也。若阴分更亏，束缚不能，阳气直走，则易转脱证，当然，其中转机，必有吐血大汗等阴分大伤之症。我硕士其间，一患者肝硬化，性情郁怒，脉象常年沉弦有力，而某日食管-胃底静脉曲张破裂吐血后，虽经抢救脱危，自此之后，人即委顿，脉象亦见浮散虚大。即此理活泼泼的注释。
[附]费氏医案又一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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