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男，21岁，成都青龙公社新华大队小学教师。

1966年秋，他因集中学习，坐卧湿地，熬夜过多，致成周身关节疼痛，服中药治疗无效，到市×医院住院治疗三个多月，渐发展至全身关节、肩、肘、腕、踝、手脚趾、背节骨、双膝等处，均形成脓肿，痛楚难堪，医院诊断为脓毒性关节炎，治疗困难，劝其回家休养，另服中药治疗。

1967年5月8日，由其亲人用滑竿抬来我处诊治。据说：“虽然用棉被垫起，但稍一走快，病人即感觉关节被抖痛了，所以只好慢慢抬来。”三人扶至就诊座上，仅移动数步，即连连大喊：“哎哟哟！痛！痛！”泪下如雨。诊脉时，轻捏其腕骨，亦连喊：“痛！痛！”详询病情，据他说：“痛得已个把月不能睡觉，畏风畏寒，而关节脓毒处有时痛得来火烧火辣，有时又感冷痛。”细察其脉，浮数而紧，浮则为风，数则为热，紧则为寒，舌质薄白而略现灰暗，此上中下三焦阴阳俱痹，肝肾两虚，寒热错杂，遂诊断为白虎历节风，采用桂枝芍药知母汤法：桂枝10克，白芍18克，麻黄6克，防风12克，白术15克，生姜15克，附片12克（先熬1小时），知母24克。

处方后，再三叮嘱病人：“服药后，如已大汗，千万忌风，不能外出，只需托人来联系，我自送医上门。”

次日中午，病人和其亲人乘三轮车而来，我惊问：“不痛了吗？”主诉：“昨方连服2次后，即通身大汗，脓肿尽消，痛已大减，半夜再服1次，今晨又服1次，昨夜睡得很好，此时仍是汗濈濈的。”我立责备说：“昨天再三叮嘱，大汗后不要出门，你既住亲戚家，为何不托人来通知我？来回这一趟，风又钻进去了！”嘱其仍服原方。

次日中午，他亲人来说：“昨午后回去，果然又痛起来，号哭一夜，所有关节地方又脓肿如故……”午后3时，我去诊治，诊其脉仍浮数而紧，因念其过去熬夜亏阴，不可再用前法。遂另用养阴和血，兼除风湿之法，处方如下：生地黄24克，当归15克，桂枝10克，白芍31克，川芎10克，羌活10克，防风10克，独活10克，附片10克（先熬1小时），香附12克，威灵仙12克，苍术12克，茯苓15克，桑枝62克（酒炒）。

嘱其痛减后，最好回家服药疗养。第二日上午9时，他亲人来说：“昨方服两次后，昨夜即痛减，只脓肿未消，并准备跟即抬回家中。”因嘱其第一方、第二方各拣2剂，交替照服，严格忌风。5月底，他亲人来说：“病人脓肿已消，痛亦消失，已能扶杖散步了。”邀约去青龙场，把病人推上街诊断。见他已能扶桌行走，又脱手试走，虽稍有颠跛，但能勉强支持。气色精神大为好转，睡眠、饮食和大小便均很正常。又为处方，嘱服10剂。桂枝10克，白芍18克，羌活10克，独活10克，防风10克，香附12克，威灵仙12克，杜仲15克（盐炒），续断31克（盐炒），生地黄31克，当归15克，川芎10克，苍术10克，白术15克，附片12克（先熬1小时），茯苓15克，狗脊62克，桑枝40寸（酒炒）。

1967年6月中旬，一青年身着新衣，精神爽朗，前来我处拜谢说：“感谢老师救了我的命呀！我叫黄先成，青龙场人！”我才恍然询问：“你好得这样快呀！”回答说：“我今天是骑自行车来的，特向老师致谢。我完全不痛了，上次处方吃了十多剂。”嘱其再服10剂。从此以后，现已13年，并未复发。

1976年8月17日，黄××曾写信向我们单位表示感谢。

按：初诊此症，即诊断为白虎历节风，因《金匮要略·中风历节篇》一开始即指明痹症中历节痛的意义。盖风邪胜，其痛流走为行痹，寒邪胜其痛甚苦为寒痹，湿邪胜其痛着重为湿痹。近代称为痛风、流火、白虎历节，都是指的行痹。此症乃遞历关节而痛，又其痛甚苦，乃风寒湿三者合而成病，尤以风寒为主。故首用桂枝芍药知母汤，一服而大汗，痛减肿消，因第二天未遵嘱忌风，导致当晚复发。深知其久病失治，肝肾虚疲，肝主筋，肾主骨，肝肾亏损，风寒湿乘虚而入，以致筋骨疼痛如掣，兼且脓肿，治宜补肝益肾，兼祛外邪，若再单纯采散寒发汗之法，必然疗效不高。故改用四物汤，肝肾同治，配入建中汤以补气通阳，苍术、二活、防风、威灵仙以驱风除湿，桂枝、附片、桑枝以温阳散寒，通利关节，而趋于稳定。继用此方与第一方交替服用，而大见成效者，皆标本同治、攻补兼施之法也。最后在青龙场所处的方，仍以建中汤合四物汤为主，配合解湿丹，加附片、杜仲、续断、狗脊、桑枝之类，温阳壮肾，疏肝养血，除湿追风，通利关节，亦系桂枝芍药知母汤原意，虽药味平凡，而疗效显著。可见难治、不治之病，只要认清症候，轻重缓急，因利乘便，守定大经大法，触类旁通，灵活施治，固不必求仙丹于蓬莱，畏困难而却步也。

又按：桂枝芍药知母汤为治历节痛风的要方。《类聚方广义》说：“治风毒肿痛，憎寒壮热，渴而脉数，欲成脓者。”“痘疮贯脓不足，或过期不结痂，……余毒欲成痈也，宜此方。”《外台历节风门》引《古今录验》，防风汤即本方去麻黄，治“身体四肢节解，疼痛如堕脱，肿……”《万机》说：“治历节疼痛、挛急……”《方函口诀》说：“此方以身体瘣lt;图gt;为目的，治历节经数月，骨节肿起如木瘿……”曹频甫治“子死腹中，胎已腐烂……手足肢节俱疼痛，不可屈伸，脚肿如脱……患浸淫疮”，即采用此方而见特效。陆渊雷指出：“曹氏此案，乃脓毒性关节炎。”据此，则桂枝芍药知母汤对脓毒性关节炎确为对症施治的绝妙方剂。先父曾多次用以治疗疮痈和烂脚丫等脓毒症，均见奇效。我家多年来以此治水肿，我亦经常用此方治通身肿胀极为有效。日医丹波氏说：“桂枝、麻黄、防风，发表行痹；甘草、生姜，和胃调中；芍药、知母，和阴清热。而附子用知母之半，行阳除寒，白术合于桂枝、麻黄，则能祛表里之湿，而生姜多用，以其辛温，又能使诸药宣行也。”但知母消肿，亦未能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