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志贤传(方震宇)
龚志贤(1907-1982),四川巴县人,对《伤寒论》《金匮要略》体会较深,临证擅长灵活运用仲景方剂,早年随师学中医,曾在重庆开办三友医社、针灸传习所。后又创办国学医院,并任院长,新中国成立后,历任卫生部中医司科长,北京医院中医科主任,重庆市中医研究所研究员、所长,中华全国中医学会理事,四川分会副会长,九三学社社员。医理精湛,临证经验丰富,善治外感、内伤诸疾,注重实用。
1980年,他参加和指导的《中医药诊疗肾盂肾炎的专题研究》,曾获国家重大科技奖。他所总结的《几种慢性炎症的证治要点》,1981年在国内发表不久,即为日本三家中医研究学术组织所转译,在日本广为交流,影响甚大。著有《四诊概要》《龚志贤临床经验集》《肝炎肝硬化的初步治疗经验》等。龚志贤诊治的患者,上至党中央、国务院领导,下至平民百姓,皆能悉心诊治,一视同仁。
龚志贤重视熟读白文(即原文),认为白文是仲景《伤寒论》的本来面貌,言简意赅。熟读白文可以体会到仲景先师往往在紧要处自作解释,能使人豁然领悟,学有所得。研读白文,既可全面地探索原书的精神实质,又便于背诵记忆,有利于临床应用。读《伤寒论》要求读原文,不要求同时参看各家注解。《伤寒论》的注释者,多达二百余家,众说纷纭,反而糊涂。仲景原文自加解释之处甚多,不如熟读原文,细心求解,自有心得。例如原文二五条:“服桂枝汤,大汗出,脉洪大者,与桂枝汤,如前法。”前条原文是:“太阳病,初服桂枝汤,反烦不解者,先刺风池、风府,却与桂枝汤则愈。”明明“如前法”是指如前条“先刺风池、风府之法”,因大汗出,脉洪大,与反烦不解,皆同属太阳病有传阳明之势,先刺风池、风府,从太阳、少阳以解其热,然后服桂枝汤则愈。而注家则注解是啜热稀粥之法。又如十五条原文:“太阳病下之后,其气上冲者,可与桂枝汤,方用前法。”太阳病,下之后,往往因下而为坏病。今下后其气上冲,知太阳病存在,仍须解肌,方用前法,是指啜粥复取微似汗,使病从表解。二十五条是“如”前法,而十五条是“用”前法,一字之差,意义则大有区别。在其编著的《龚志贤临床经验集》自序中谈道:“余在临床实践中,经方时方并重,尤其用《伤寒杂病论》的方剂化裁为多,疗效堪称满意。”陈源生评价龚老:“尊经方而不泥古,尚时方而有创新,注重在实用,指归在伤寒。”
龚志贤精于辨证,能活用古方治今病。如以乌梅丸加减治疗直肠、声带、宫颈等各处息肉,以桂枝芍药知母汤治急、慢性坐骨神经痛,以四逆散加减治紫癫等。乌梅丸是宋代严用和为治疗肠风便血而设,由僵蚕、乌梅组成。龚老加入酒、醋、人指甲、象牙屑,用治各种息肉,疗效可靠。因人指甲不易得到,象牙屑禁用,故用穿山甲代替,效果不减。龚老认为,乌梅丸为《伤寒论》厥阴篇主方,主治“蛔厥”“久利”。厥阴内寄相火,阴中有阳,其为病,每厥热相兼,寒热错杂;同时肝为风木之脏,开窍于目,风木之为病易出现眩晕、目疾等,影响中土则出现蛔厥、腹痛、下痢之证。故在临床中每引申乌梅丸之旨,扩大用于厥阴肝经之杂病,如治疗花翳白陷(慢性角膜炎、角膜溃疡)、眩晕(梅尼埃综合征)、胃脘痛(十二指肠球部溃疡合并憩室)、厥阴中风(持续低热)等证,取得满意疗效。
他治疗妇儿科、老年病科均有心得,比如治疗小儿病主张以通为主,治疗老年病主张“以补为用”,不论外感、内伤,皆应以固正除邪为主,不宜过汗、过吐、过下。治慢支主张见痰先辨痰,治痰之所由生;治慢性肾盂肾炎主张益气养阴滋肾为主,清湿热为辅;治慢性肝炎主张肝病实脾,并且“实脾”不在“补脾”,而在调理脾胃运化功能,使之复常;治疗慢性菌痢主张寒热并用,均有独特之处。
名医之路哪有一马平川,龚志贤年轻的时候所处的环境并不友好。在旧社会往往“文人相轻”,当时中医又是被国民党反动政府歧视的对象,多数医生业务清淡,生活困难,只有少数名医诊务好,收入多。医界中有传男不传女的严重保守思想,为了争饭碗,打击别人,提高自己的现象屡见不鲜。拜名医为师,名医诊务忙,对病家应接不暇,门诊出诊之后,已感到精疲力竭,欲求请其传道授业解惑,即使他思想不保守,也已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1932年,重庆设立了针灸讲习所,龚志贤认为中医不熟悉经络,不懂针灸,是不够全面的,所谓“学医不知经络,开口动手便错”。于是他离开“三友医社”,辞别老师和长兄到重庆考入针灸讲习所,学习针灸六个月。结业后与针灸同学唐世丞、曾义宇在重庆正阳街成立针灸科学研究所,因业务清淡,后来垮台了。龚志贤又到中医张乐天办的国粹医馆行医,也没有什么业务,干两年就离开了。
直到1935年,重庆名医吴榷仙开办国医药馆,荟萃名中医多人,龚志贤亦参加在国医药馆执行中医业务,这是他向许多老师学医的好机会。吴榷仙对《内经》和《伤寒论》有较深的研究,能全部背诵原文,龚志贤在诊余时请他解惑析疑。龚志贤向名医吴榷仙学习时,吴老的诊务忙,龚志贤的诊务清淡,他就给吴老抄方,便中请教,因此,受益不浅。记得当时有一位草医,善于用外洗药治疗皮肤湿疹,但很保守,凡对求治的皮肤湿疹病人,他只绐药不给处方,把药切成细末混杂在一起交与病家。龚志贤请教他多次,他都推诿。当时草医不为医界所重视,但二十多岁的龚志贤很尊敬他,亲近他,虚心向他请教,必要时还在经济上给他一些帮助,他终于向龚志贤公开了秘方。处方是:苦参60克,蛇床子30克,百部30克,益母草30克。用法:煎水洗涤湿疹,如患全身湿疹,可用药水洗澡。每剂药可煎洗二、三次。龚志贤配合内服清热解毒的中草药,更提高了疗效。
同时还向唐阳春、周湘船、文仲宣等几位临床经验丰富的中医师请教。龚老用番木鳖30克、枳壳90克、白术180克为蜜丸,每丸重3克,早晚饭后各服一丸,温开水吞下,治疗脏器下垂和骨质增生有较好的疗效,特别对胃下垂疗效更为满意,这是向唐阳春中医师学来的。周湘船中医师对“阴阳五行”、“五运六气”有较深的研究,临床上善于应用仲景的方剂。龚老用乌梅丸治疗上热下寒、肝风掉眩的眩晕证(多属现代医学的美尼尔氏综合征),有较好的疗效,这是他向周湘船中医师学来的。他用四逆散(伤寒论方)加味治疗肠痈(阑尾炎)取得较好的疗效,是向文仲宣中医师学来的。
让我们引用唐代文学家韩愈说的话以作结尾:“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龚志贤行医时,凡能对他传医学之道、授岐黄之业、解疾病疑难之惑的人,无不尊敬为师。不仅向同道学习,他还向病人学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治好了病,他要问一个为什么,治不好病,也要问一个为什么,不能囫囵吞枣。龚老说尤其要接受病人的意见,特别治坏了病,要在错误中提高认识,吸取教训。可见拜人为师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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