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廷俊治夏氏子疯癫案
纱帽街 夏氏子,年甫二十五岁,佣工 自流井盐商家。
商见其诚实,以五千金令行盐楚北。舟至夔巫间失事,归语商,弗信。又有谓渠在重庆浪费者。两相抵牾,愤怒抑郁,无可告语。对影喃喃,书空咄咄,遂成疯癫。
同事见其病,送还省,商亦尾至,向病者父索原金。父谓商实害其子,涉讼,江西金四居间排解,谓病愈不难还金,且交易者子,与父无与,劝盐商息讼。
来邀予诊,至夏家,见铁链锁疯者,面戴阳,口裂,骨里青惨,扬手掷足,苦笑无时。问病几何时,曰两月。问服何药,出方予视,不离攻痰败火诸峻剂。
强诊,下指如窟,已虚极矣!先以洋参、桂元,令煎浓汁与服,探其尚任药否。
次日来告,得药可睡片刻,醒亦稍静。知可挽回,以桂甘龙牡汤投之。详告伊父,此药有旋乾转坤之力,服后狂甚往日,顷刻即定,一定即不复发。断不可令庸耳俗目见吾方,恐无知阻挠也。
服一剂果应,往诊,已困卧无力,脉亦收敛,不似前空大无伦矣。
原方再进二剂,睡卧安恬,语言有序。以炙甘草汤缓为调理,两月全愈。
照原方一两折二钱半为大剂。
陈古愚曰:“太阳病,因烧针而为火逆者多,今人不用烧针,而每有火逆之证者,炮姜、桂附、荆防、羌独之类,逼其逆也。火逆则阳亢于上,若遽下之,则阴陷于下。阳亢于上,不能遇阴而烦;阴陷于下,不能遇阳而躁,故取龙牡水族之物,抑亢阳以下交于阴;取桂枝辛温之品,启阴气以上交于阳,最妙在甘草之多,资助中焦,使上下阴阳之气交通于中土,而烦躁自平。”
陈灵石曰:“徐忠可(徐彬,字忠可,秀水(今浙江嘉兴)人,著《金匮要略论注》等)以龙骨、牡蛎为涩药,盖犹有人之见存也。吾于龙之飞潜,见阳之变化莫测;于海之潮汐,见阴之运动不穷。龙骨乃龙脱换所遗,牡蛎乃海之精英所结,分之为对待之阴阳,合之为各具之阴阳,亦为互根之阴阳,难以一言尽也。其治效无所不包,古圣人用此二味,绝大议论,今人以固涩止脱四字尽之,何其浅也。”
方解为太阳火逆证说法。其方原与疯病毫不关切,予借治而得效者,是有道焉。人之五脏,肝为木,其气风,其志怒,其声呼。心为火,其气热,其志喜,其声言。肺为金,其气躁,其志悲,其声哭。肾为水,其气寒,其志恐,其声呻。脾为土,其气湿,其志忧,其声歌。凡人之一脏之气偏盛,则以脏之志偏见,而一脏之声偏发。
癫病者安静而多悲恐,肺肾之气旺也;狂病者躁动而多喜怒,肝心之气旺也。肺肾为阴,肝心为阳,阴阳拂逆,癫狂乃作。医家误认为痰、为火,而不知为神思间病。药入于口,苦寒攻下,先伤脾胃。脾胃败坏,肺肾之阴陷于下,肝心之阳亢于上,两不交接,神机化灭,不特疯狂,而日就于死矣。故病此者,百无一生也。
今用龙骨,取其性之纯阳,本乎天而亲上者敛阳。牡蛎取其性之纯阴,本乎地而亲下者益阴。且龙以海为宅,牡蛎海之精英结成,龙见海自归其宅,而天清地宁矣。又得炙草多津多液,味甘入土,大滋脾之本原。桂枝秉东方生气,施其升发,顷刻间有云行雨施之妙,使心肝肺肾各归其位,经所谓“阴平阳秘,精神乃治”,即此意也。后见黄坤载(黄元御)《四圣心源》治癫狂一条,方用半夏、甘草、干姜、附子、茯苓、麦冬、龙骨、牡蛎,深喜其先得我心!而又嫌其用药夹杂,不如仲圣之简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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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芝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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