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寅三月廿八晨，友人告知梧州有一老媪，时年六十，害头晕心悸，曾在当地住院诊治，因西医之未逮，今照护于中山亲人家中，休养于床，欲求诊于中医，余闻之不敢怠慢，愿尽力而为之，遂约其午后面诊。

犹记初诊之情形，老媪步行蹒跚，其女搀扶而入。近坐而望之，少神泽暗，头发花白，形体偏瘦，舌暗红而苔白厚，闻其声胆怯言轻，切其脉弦长而不柔和，详闻其情，言其头晕七日，视物天旋地转，不敢独自行走，恐有跌扑之不测，时有头痛，双耳如鸣蝉，时时欲吐，口中味苦，心悸不安，易受惊吓，汗出甚多，纳眠不佳。四诊既毕，余按五科七事寻思其“脉、因、病、证、治”。望之神少泽暗、头发花白、形体偏瘦，虑其肾精不足、血气有亏；闻之胆怯言轻，肾在志为恐，故知其肾气之不足；切之其脉弦长而不柔和，弦为肝脉，弦长不柔和故知其肝阳气之太过；故肾阴亏于下，肝阳亢于上，血随气逆，心神受扰，则有眩晕、耳鸣、易惊、心悸、汗出、眠差、舌暗红诸证，肝胆相照，肝阳亢盛，胆气不和，故有口苦、纳差诸证。若肝肾阴亏，其苔必少，然苔白厚，又恐内有水湿为祸。思虑再三，为其诊断：眩晕，辨证：肝阳上亢，湿浊内停，遂拟镇肝熄风汤+泽泻汤加减如下：

煅赭石15克 先煎 牛膝10克 龙骨15克 先煎 煅牡蛎10克先煎 醋龟板10克 先煎 玄参10克 炙甘草10克 炒麦芽15克 白芍10克 天冬10克 天麻15克 白术10克 泽泻15克

此方煅赭石镇肝降逆，天麻平抑肝阳、熄风止眩为君，牛膝引血下行兼补肝肾，龟板、白芍滋补肝肾、滋阴潜阳，龙骨滋阴潜阳、镇肝熄风，泽泻、白术利水除饮，共为臣药，佐以煅牡蛎敛汗潜藏，玄参、天冬滋阴清热，麦芽疏肝和胃，使以炙甘草补中，调和诸药。此方先煎药物偏多，嘱药物浸泡半小时后方用文武火煎煮半小时，然后加入余药续煎半小时，需复煎一次，分早晚服用。拟方七剂。

次日其女告知昨夜服药一次，晨起症状稍轻，余嘱其续服以观。

一周后，患者复诊，可自行步入诊室，了无蹒跚之状，言上述诸证已大为改观，但仍时有头痛，睡眠尚易醒。虑其方证相合，续进前方，加蔓荆子清利头目、磁石重镇安眠，拟方如下：

煅赭石15克 先煎 牛膝10克 龙骨15克 先煎 煅牡蛎10克 先煎 醋龟板10克 先煎 玄参10克 炙甘草10克 炒麦芽15克 白芍10克 天冬10克 天麻15克 白术10克 泽泻15克 蔓荆子10克 煅磁石15克先煎

煎煮法同前。患者续服药后，自觉已无大碍，已返梧州生活。

按：此案属于中医“眩晕”范畴。眩晕一证最早可见于《内经》，称之为“眩”、“眩冒”，认为与肝风、虚证及外邪相关。如《素问·至真要大论》云：“诸风掉眩，皆属于肝。”等。今人论述其病因病机多从肝阳上亢、气血亏虚、肾精不足、痰浊中阻及瘀血内阻论治。

此案患者肾阴亏于下，肝阳亢于上，兼之痰浊中阻，可若何？据《临证指南医案·眩晕》所云“下虚者，必从肝治，补肾滋肝，育阴潜阳、镇摄之治也。至于天麻、钩藤、菊花之属，皆系熄风之品，可随证加入。”镇肝熄风汤为名医张纯所制，具有镇肝熄风，滋阴潜阳之功效，原主治记载于《医学衷中参西录》卷7：“治内中风证(亦名类中风，即西人所谓脑充血证)，其脉弦长有力(即西医所谓血压过高)，或上盛下虚，头目时常眩晕，……。”又据《金匮要略》所云：“心下有支饮，其人苦冒眩，泽泻汤主之”。故择镇肝熄风汤合泽泻汤为主方加减为其施治。幸不辱命，患者及时化安，然心内仍存思虑：

一者，原方用生牡蛎滋阴潜阳，此方因其汗多改煅牡蛎敛汗潜藏，若生煅合用，效果是否更佳；

二者，其虽转安而本未固，恐移时再发；若续治于我，论及固本之法，余将拟六味地黄丸为主方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