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妇科新产肝燥风动昏晕案

鲍侣舫翁之次媳，年二十，居广东香山县。

病起于新产三朝，头痛烦渴，肝燥上升，风邪煽动，昏鹜綦危。

鲍侣舫翁余友也，其次媳新产头痛，旋则昏眩，手足瘈疭，面深红如嘴，脉浮弦，重按鼓，指医者遵陈良甫治血热乘虚奔心，烧鹿角灰童便下，或遵单养贤生化汤加姜桂以救血寒，或遵万氏用黑神散以去血瘀而病益加剧，最惨者先用韮醋嗅法，并烧红一大铁锅浓洒黑醋，持离寸余二寸，下覆其头，慌乱之下，误堕脑顶，烂额焦头，目不忍睹。

余曰此症有症有脉，证据显然的是去血过多，营阴枯失，阴孤阳独，此肝风乘之，宜清肝熄风，治其内燥为主，不宜太用疏散，徐洄溪固当言之矣。徐谓群寿者，多禀纯阳妇人，产后血去液干俱多热病，其说信然。故人不论老少，二便通调，斯运化清快。喻嘉言谓年渐老而大便坚结者，每享高寿，固未必然。又某医于产后大便秘结，虽顺导之药尚不敢用。观于产后血虚腹痛，苟相其瘀而蕴热，导其大便，往往痛即轻松，因子宫淤血与硬便互相迫逼。大便得通，使不至两相迫逼者，而其痛立消，此实常见之事也。今拟清魂散加减，以制亢阳则病自有转机也。

方拟：泽兰叶、炒荆芥穗各钱半，去芎、归、参、草，加羚羊角、片钩藤各钱半，白薇、白芍各二钱，布包石决明八钱，水三碗，先煎煮羚羊角、石决明，纳各药再煎成一小碗，入童便一小杯，和服。盖荆芥、泽兰为产后熄风和血退热妙品，余则助以清降。约用此等药，五日神识清明，复拟乌豆衣、柏子仁、鹿卫草、金钗斛、丹麦、白薇、白芍各二钱，佛手花八分，络石藤、益母子各三钱，守服十余剂便愈。

病者自此康宁，家事操作入常，并无他患。

以上摘自《遇安斋证治丛录》

翻译

鲍侣舫二公子的媳妇，时年二十岁，居住在广东香山县。

起病于产后第三天，症见头痛，心烦，口渴，病属肝燥上升，风邪煽动，出现神志不清，病情极度危险。

鲍侣舫老伯是我的朋友，他二公子的媳妇新产后头痛，很快出现头昏眩晕，手足抽搐，面色深红如嘴唇，脉象浮弦，重按如鼓。曾按照陈良甫（即陈自明，字良甫，南宋医学家）治产后血热乘虚奔心的方法，将鹿角烧灰，用童便送服，无效；也曾按照单养贤（清初医家）用生化汤加姜桂以救血寒的方法，仍无效；还曾按照万氏用黑神散去除血瘀的方法，不但无效病情反而加重；最惨的是用闻嗅韮醋的疗法，先将铁锅烧红，随后洒入韮醋，将头面贴近沸腾的韮醋大约二寸闻嗅，但慌乱之下，家人误将患者的头额浸入热醋之中，以致焦头烂额，惨不忍睹。

此病有症有脉，我判断显然是因产后失血过多，营阴不足，阴孤阳独，因此肝风乘之，治宜清肝熄风，清其内燥为主，不宜过用疏散。徐洄溪（即徐灵胎，清代名医）说产后肝燥者，多见于平素阳气旺盛的妇人，产后失血津亏，因此多表现为热病，此言可信。因此不论老少，二便通调者，脾胃运化多良好。喻嘉言（清初三大名医之一）说年纪渐老，而大便硬结之人，多有高寿，此说则未必。曾见某医治疗产后大便秘结，不敢使用行气通便之药。我观察到产后虽有血虚津亏，但也有血瘀，瘀阻生热，瘀热阻络而疼痛，如果畅通大便，疼痛往往随即减轻，这是因子宫瘀血与大肠硬便互相影响所致。大便一通，消除对子宫的逼迫，疼痛即消，这是临床常见之事。现拟清魂散加减，平亢肝阳，病自会有转机。

方拟：泽兰叶、炒荆芥穗各一钱半，去芎、归、参、草，加羚羊角、片钩藤各一钱半，白薇、白芍各二钱，石决明（布包）八钱，用水三碗，先煎煮羚羊角、石决明，后放入各药再煎成一小碗，加入童便一小杯，搅匀后服。荆芥、泽兰是产后熄风和血的退热妙品，我在此则用其以助清热降气。服上药后五天，神志清楚，随后改用乌豆衣、柏子仁、鹿衔草、金石斛、丹麦、白薇、白芍各二钱，佛手花八分，络石藤、益母子（即充蔚子）各三钱，守方服用十多剂后，病就痊愈了。

患者自此之后健康安宁，操持家事一如常人，并没有其它不适。

 按语

1.辨证方面：患者产后第三天，出现头痛，心烦，口渴等症，随即很快出现头昏眩晕，手足抽搐，面色深红如嘴唇，脉象浮弦，重按如鼓。考虑为产后失血过多，营阴不足，阴孤阳独，肝风相乘，风邪煽动，致肝燥上升，扰乱心神，出现神志不清，病情极度危险。

2.治疗方面：前医数次因误诊误治，先是误诊为产后血热乘虚奔心，用鹿角烧灰，用童便送服，无效；后是误诊为产后血寒，用生化汤加姜桂，也无效；还曾误诊产后血瘀，用黑神散治疗，非但无效，病情反而加剧；最惨的是用闻嗅韮醋的疗法，致焦头烂额，惨不忍睹。刘蔚楚认为肝燥动风，治宜清肝熄风，清其内燥为主，不宜过用疏散。先用清魂散加童便平亢肝阳，他认为荆芥、泽兰是产后熄风和血的退热妙品，用其可以清热降气。服药五天后，患者神志转清，改用乌豆衣、柏子仁、鹿衔草、金石斛、丹麦、白薇、白芍、佛手花、络石藤、充蔚子，以清润为主，服药十多剂，病即痊愈。

3.本案特点：刘蔚楚先生观察到产后虽有血虚津亏，但也有血瘀，瘀阻生热，瘀热阻络而疼痛，如果畅通大便，疼痛往往随即减轻，这是因子宫瘀血与大肠硬便互相影响所致。大便一通，消除对子宫的逼迫，疼痛即消，这是临床常见之事，可见痛则不通，通则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