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4月30日下午，突接由政府组织的某医院全院大会诊的邀请通知书。患者为戎马一生，战功赫赫的老军官。

刘某某，男，77岁，感冒迁延月余，无痛血尿2天后，做肾盂逆行造影检查，因机械故障，操作约2小时，本来形体虚羸，弱不禁风的瘦叟，术中折腾后，正气日衰，腑实难行，以致矢屁不通，8天来腹胀如箕，叩之如鼓，肠鸣音几乎消失。

拟诊：麻痹性肠梗阻，保守治疗无效，而法磬技穷。患翁今晨神识昏蒙，气息奄奄，处于濒死。血压：80/50mmHg，心率：62次/分，律不齐，已下病危通知书。

会诊有两派意见：（1）转院，但怕不能到达目的地；（2）手术，又怕下不了手术台。两派争论不休。两种意见，家属俱不接受，最后要求服用中药观察，一切后果自负。

诸西医同道闻之，则说：“同意！”顺势一推了之（其中难免有人想看我们中医药治疗方法有没有胆量来“走钢丝”），我亦胆怯难任，犹豫不决。业务院长喝道：“欲得高，险中操！家属业已表态，张先生拟方吧！”

遂拟：

1、炒莱菔子50g（打碎，其实只有40g，之后了解到被胆小的药师扣掉10g）、元明粉20g（冲）。

2、野山参15g、制附片12g（浓煎备用）。

3、麝香1g（贴脐）。

4、太乙药袋1个外熨腹部。

5、针刺疗法：服药后半小时针刺双足三里，中刺激，留针15分钟。

上述治疗方案，于当晚23点50分施行。两小时后放屁6次，听到微微肠鸣。凌晨6点，矢气频频，继则屎、尿3次，达一小痰盂。老人如鼓腹胀，随之消去大半，呻吟之声亦渐消而止。

但心慌、气促、额汗等虚脱之证显现，随即嘱其频饮参附汤，1小时后方缓，稍候啜半小碗稀粥（5天来第一次进食）后，酣然入睡至下午14时，诸位主任第二次查房时方醒。观其精神转佳，但体质极虚。专家组的同道西医，无不惊叹中医中药之神效。

继以开胃醒脾、理气通腑之法，香砂枳术汤加莱菔子、元明粉、生麦芽、炒山楂、炒干姜等，化裁交替服用。配合针刺上巨虚、温熨、按摩、调理，11天康复出院。

此次会诊病例有逆险回生之效，可见中医传统的针药并用疗法不可小视（最后查明，该人血尿为前列腺结石引起的）。

张锡纯氏制硝菔通结汤，专为“大便燥结不通，身体兼羸弱者”而设，是三承气汤的变法。原方用鲜萝菔五斤（2500g），切片分批煮汁，再以汁煮萝菔，反复数次，取汁冲元明粉四两（120g）是考虑到鲜萝菔有“通兼补”的作用。

我认为大可不必，“邪去正自安”，正安食进，不补自补。所以干脆改用行滞下气，逐痰消积的莱菔子，其效倍胜于萝菔。张氏并嘱：“大便即通，若脏虚甚，不任通下者，加人参数钱。”此例改为参附汤交替服用，更为合拍。

方虽来自古人，药必出自我手，师其法而不泥其方，仿其方而不囿其药，是为医家必须具备的灵巧之变。回忆1963年10期《中医杂志》报道：用萝卜子五斤，芒硝五两（冲），治愈一例75岁老妪肠梗阻。真为旷世之方，虽令人难以想象，但可以说明一旦方证相符，难证疴疾立起，洵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