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好问《伤寒会要·序》
往,予在京师,闻镇人李杲明之有国医之目,而未之识也。
壬辰之兵(1232年,蒙古围攻汴京,金哀宗出逃蔡州的事件称为"壬辰之乱"。时东垣52岁),明之与予同出汴梁,于聊城,于东平,与之游者六年于今,然后得其所以为国医者为详。
盖明之世以资雄乡里,诸父(家族)读书嘉宾客所居竹里,名士日造其门。明之幼岁好医药,时易州人张元素,以医名燕赵间,明之捐千金从之学,不数年,尽传其业。
家既富厚,无事于技,操有余以自重,人不敢以医名之。大夫士或病,其资性高謇(jiǎn不爱说话),少所降屈,非危急之疾,有不得已焉者,则亦未始谒之也。
大概其学,于伤寒、痈疽、眼目病为尤长。
伤寒则著《会要》(《伤寒会要》,元·李杲撰,今佚)三十余万言。其说曰:“伤寒家,有经禁、时禁、病禁,此三禁者,学医者人知之,然亦所以用之为何如耳。”《会要》推明仲景、朱奉议、张元素以来备矣,见证得药,见药识证,以类相从,指掌皆在仓猝之际,虽使粗工用之,荡然如载司南(指南针)以适四方,而无问津之惑,其用心博矣。
于他病也,以古方为胶柱,本乎七方十剂之说,所取之药,特以意增损之。一剂之出,愈于托密友而役孝子,他人盖不能也。
北京人王善甫,为京兆酒官,病小便不利,目睹凸出,腹胀如鼓,膝以上坚硬欲裂,饮食且不下,甘淡渗泄之药皆不效。明之来,谓众医言疾深矣,非精思不能处,我归而思之。夜参半,忽揽衣而起曰:吾得之矣。《内经》有之,膀胱者,津液之府,必气化乃出焉。渠辈已用渗泄之药矣,而病益甚,是气不化也。启玄子云“无阳者,阴无以生,无阴者,阳无以化”。甘淡渗泄皆阳药,独阳无阴欲化得乎?明日以群阴之剂投,不再服而愈。(通关丸,又名滋肾丸,出自《兰室秘藏》卷下,由黄柏、 知母、肉桂等制成)。
西台掾(yuàn副官)萧君瑞,二月中,病伤寒发热,医以白虎投之,病者面黑如墨,本证遂不复见,脉沉细,小便不禁。明之初不知用何药也,及诊之曰:“此立夏以前,误用白虎之过,得无以投白虎耶?白虎大寒,非行经之药,止能寒腑脏,不善用之,则伤寒本病,隐曲于经络之间,或更以大热之药救之,以苦阴耶,则他证必起,非所以救白虎也。有温药之升阳行经者,吾用之。”有难者云:“白虎大寒,非大热何以救,君之治奈何?”明之曰:病隐于经络间,阳大升则经不升,经行而本证见矣,本证又何难焉。果如其言而愈。
魏邦彦之夫人,目翳暴生,从下而上,其色绿,肿痛不可忍。明之云:翳从下而上,病从阳明来也。绿非五色之正,殆肺与肾合而为病。乃就画工家,以墨调腻粉,合而成色,谛视之曰,与翳色同矣,肺肾为病无疑矣。乃泻肺肾之邪,而以入阳明之药为之使。既效矣,而他日病复作者三,其所从来之经,与翳色各异,乃复以意消息之曰,诸脉皆属于目,脉病则目从之,此必经络不调,经不调则其目病未已也,问之果然。因如所论而治之,疾遂不作。
冯内翰叔献之侄栎,年十五六,病伤寒,目赤而烦渴,脉七八至,医欲以承气下之,已煮药,而明之适从外来,冯告之当用承气,明之切脉,大骇曰:几杀此儿!《内经》有言,在脉诸数为热,诸迟为寒,今脉八九至,是极热也,而《至真要大论云》“病有脉从而病反者,何也?脉至而从,按之不鼓,诸阳皆然,此传而为阴证矣”。趣持姜附来,吾当以热因寒用法处药,未就,而病者爪甲黑。顿服者八两,寻汗出而愈。
陕帅郭巨济,病偏枯,二指着足底,不能伸,迎明之京师。明之至,以长针刺委中,深至骨而不知痛,出血二三升,其色如墨,又且缪刺之,如是六七,服药三月,病良愈。
裴泽之夫人,病寒热,月事不至者数年,已喘嗽矣,医者率以蛤蚧、桂附之药投之。明之曰:“不然。夫病阴为阳所搏,温剂太过,故无益而反害,投以寒血之剂,则经行矣。”已而果然。
宣德侯经略之家人,病崩漏,医莫能效,明之切脉,且以纸疏其证,多至四十余种,为药疗之,明日而二十四证减,前后五六日良愈,侯厚谢而去。
明之设施,皆此类也。
戊戌(1238年,时东垣58岁)之夏,予将还太原,其子执中,持所谓《会要》者来,求为序,乃以如上数事冠诸篇,使学者知明之之笔于书,其已试之效,盖如此云。
闰月望日,河东元某好问书于范尊师之正一宫。
注:元好问(生于1190年,卒于1257年),字裕之,号遗山,太原秀容(今山西忻州)人。元好问是我国金末元初最有成就的作家和历史学家,是宋金对峙时期北方文学的主要代表,又是金元之际在文学上承前启后的桥梁,被尊为“北方文雄”、“一代文宗”。其诗、文、词、曲各体皆工。诗作成就最高,“表乱诗”尤为有名;其词为金代一朝之冠,可与两宋名家媲美;其散曲虽传世不多,但当时影响很大,有倡导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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