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名何廉臣(仁山)
何廉臣,何许人也?若介绍清末民初一代名医的身份,你会很陌生,但若说到鲁迅《父亲的病》里的化名---陈莲河,很多人就非常熟悉了,以至百年至今,中国每每发生的中西医论战,他的名字“从不会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鲁迅在文中把他刻画成“庸医误人、草菅人命”的小人;他中医治病的处方,“原配一窠的蟋蟀一对”,“平地木十株”,“败鼓皮丸”以及最后的“丹药”更是成为鲁迅乃至后人批判中医“故弄玄虚、勒索钱财”的借口。
今天,当我以旁观者的角度,再次仔细斟酌《父亲的病》,何廉臣治疗周伯宜的一系列细节和过程,特别是与第一位“庸医”对比,感受和理解却大有不同。
我们先看看患者病情背景。从现代医学角度看,周伯宜之病起源于肝病或肺病,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由第一个“庸医”治了两年,治疗到“水肿是逐日利害,将要不能起床”,水肿即中医“膨胀”,西医叫肝硬化腹水,为当时中医“风、痨、膨、脆”四大恶症之一,施治索来棘手,有谚云“神仙难医膨胀病”。这个病的医治难度,何廉臣心中应该有数。何廉臣,祖父绍派伤寒名家何秀山,家世业医,自幼熏陶有素,十六七岁开始习医,随名师临证,家学的深厚和名师的传承,时年三十五岁已名满绍兴,广受患者欢迎。文中描述周伯宜去世后,鲁迅仍“在街上有时看见他坐在三名轿夫的快轿里飞一般抬过”。
可以说已是中医界青年才俊的何廉臣,在当时要名有名,那么何廉臣接手“庸医”已经束手无策的患者,按照世俗的理解和鲁迅当时的感受,就“应该”是为图财吧?从文中描述我们看不出。对比出诊费和急诊费。“庸医”出诊费一元四角,名气更大的何廉臣理应比他高,但却费用相同;在病入膏肓需要急诊的时刻,看“庸医”的嘴脸,“开一张方,拿了一百元就走”,正是平时钱要挣,最后在死人身上还要捞一笔榨干再走。而何廉臣呢?在为周伯宜最后一次急诊,也只收了十元,比起“庸医”,收费是厚道的,价格是温暖的。
既不为名,又非图财,何廉臣接治周伯宜,是鲁迅理解的要作秀“炫技”吗?我们看其处方。蟋蟀、平地木,现代医学证明这两味均是治疗腹水的良药;而被鲁迅批判可视同巫术的“败鼓皮丸”中的黄牛皮,《本草纲目》亦有记载清热利尿;最饱受鲁迅质疑的,装神弄鬼----蟋蟀要用“同巢一对”,实际却大有来头。“同巢一对”蟋蟀治水肿出自《本草纲目拾鉴》,属民间秘验方。说的是某人一日偶喝开水,水中先有促织(蟋蟀)一对在内,其人仓促一并吞之,越数月,病渐消,方知促织可治此症,后传此方数人,无不验证。可见何廉臣应用此方绝非故弄玄虚。即使现代医学也还没有解释出“同巢一对”的蟋蟀和仅用蟋蟀用药,药性有何区别,但不能被现实解释是科学的东西,也并不意味它一定是反科学的。至于到了病入膏肓阶段,何廉臣推荐的自制丹药,一般中医世家都有,是知病情不可逆转而延长病人时辰的通常做法,更无需指责。
最令鲁迅诟病的,是何廉臣与即将病危的周伯宜谈话,“医能医病,不能医命”的论述,被鲁迅认为草菅人命还要找托词借口,实则是大有深意。周伯宜病于忧愁无处发泄,日常借烧酒浇愁,病况每下却从不忌口.可谓一方用药,一面服毒,作为鲁家“保姆式”医生的何廉臣,能不察觉?面对周伯宜的一次次自暴自弃和家庭的无力劝阻,能说什么?只能尽人力而望天命了。
如此看来,面对“二手”病人、不治之症、病人治疗不配合三大难题,何廉臣以名医的身份,平价的收费,尽己之力,用尽本事,只能解释为他是抱着医者仁心的态度,救死扶伤。后世对何廉臣“誉满杏林,德高望重”的评论绝非浪得虚名。
鲁迅当时对中医一无所知,其塑造的陈莲河,现实中的何廉臣却被冤枉迄今,直到现在仍被利用为中医误人误国的代表人物。尽管后期,鲁迅有对中医“怕也很夹带些切肤之痛的自己的私怨”的反思,但仍然不能改变中医界,认为百年来中医的衰败无不与鲁迅有关的印象。身负“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光环的鲁迅,亦不能不承认,公知的误导,更具思想的毒性,民主与科学精神,至今仍需发扬和传承。
10月21日午后于养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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