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廉臣生平业绩及其学术思想

求道

时间：2023-04-09

生平事迹

何廉臣（1861-1929），名炳元，浙江绍兴人。出生于世医家庭，祖父何秀山为绍派伤寒名家。何氏从小耳濡目染，后经两次乡试失利，最终弃儒而专力于医。何氏最初师从同邑沈兰垞、严继春、沈云臣等医家研习医理。越三年，对《内经》、《伤寒》等经旨渐有所悟，继而学习金元四大家之学，亦有所心得。之后，又随名医樊开周临证三年，悉心汲取老师丰富的临床实践经验，并致力于明清各家学说研究。此后，虽于临证中颇多获效，然犹有不效者，使其深感学识不足，医术仍未臻至境。于是决计放弃诊务，离绍出游访道。他先后到苏州、上海等地游学，访求名家。1886年，何廉臣来到苏州，客居一年，因服膺叶香岩温病学说，致力于印证香岩学说，自号印岩。此时他与在吴门设诊的绍兴名医赵晴初（1823-1895）结为忘年交，一起探讨浙东风土民情，提出“绍地滨海，地处江南，民喜酒茶，感证多以温、湿居多”的见解。这一阶段，他走访名医，探讨医理，深究医道，进而悟出医方之切用，全在乎洞察民情禀赋之刚柔、风土温凉之迥异，而不必拘泥于经方、时方之定论。何氏还曾在上海留居三年，与丁福保、周雪樵、蔡小香等沪上名医往来密切。庚子（1900）年后，西洋医学在我国日渐传播，何氏广购泰西医学著作译本，悉心研究，饱饫新知。

20世纪初叶，何廉臣积极参与创建我国早期中医学术团体等医界社会活动。1905年，周雪檐在上海创办《医学报》并组织医学会；1907年组建中国医学会，何廉臣担任副会长。该会以“研究医学及药学，交换知识，养成德义，振兴医学”为宗旨，以沟通中西医学为己任，在当时乃至民国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对中国医界产生不可忽视的影响。何氏由沪返绍后，于1908年6月与绍兴医界同仁一起组建绍兴医药研究社，创办《绍兴医药学报》。该刊是我国近代最早的中医药期刊，何氏任副总编。1909年4月，研究社更名为绍兴医学会，何氏担任会长。1912年上海成立神州医药总会，何廉臣担任该会外埠评议员。民国元年，当时的北洋政府欲将中医排斥于正规教育之外，其所颁布的《教育新法令》中的《医学专门学校规程令》竟然“漏列”中医药。1913年底，以上海神州医药总会会长余伯陶为首的中医界人士，为争取中医教育合法化，北上进京请愿，何廉臣与绍兴医界同仁一起，全力支持抗争请愿活动，积极为保存和发扬中医学贡献力量。何廉臣认为：“欲保存中国国粹，必先办中医学校。欲办中医学校，必先编医学讲义。”为此，他在《绍兴医药学报》上发表文章，号召中医界组织起来编写教材。1915年，为了更好地把医药两界同仁联合在一起，何廉臣会同胡瀛峤、裘吉生、曹炳章等人，将绍兴医药研究社与绍兴医药联合会合并，成立了神州医药总会绍兴分会。何氏学业精深，素孚众望，三次被推选为该会评议长。

1921年，何廉臣主持绍兴中医考试。之后，每月还要举行朔望学术汇讲、病案讨论会等，对临床医生进行辅导，并定期出题进行考试。何氏每每亲自批卷，解答试题，还将试题答案汇编成册，名曰《绍兴医学课艺题解》，发给会员，以供学习参考之用。

1923年春，《绍兴医药学报》出版至第141期，裘吉生迁寓杭州，改组创办《三三医报》。1924年，由何廉臣另办《绍兴医药月报》。1928年，《绍兴医药月报》停刊。《绍兴医药学报》及《绍兴医药月报》前后历时20年，在何廉臣、裘吉生等人的努力下，该刊物在当时成为全国中医界的学术中心，为交流学术经验、提高业务水平发挥了重要作用。

1929年，南京政府中央卫生委员会提出“废止中医药案”，这激起了全国中医界的强烈愤慨。为争取中医的合法地位，中医界决定在上海召开全国中医药代表大会，组织医药救亡请愿团赴南京请愿，抗议“废止中医药案”，为组织此次大会，何廉臣与裘吉生等人做了大量工作。但何氏因年迈体弱、重病缠身，未能亲自参加请愿活动，于是令其子幼廉代行，随裘吉生、曹炳章等北上抗议。1929年8月，就在请愿斗争初获胜利之时，何廉臣却悄然泯逝。

何廉臣生于清咸丰庚申年十二月二十日，卒于民国己巳年八月十二日，春秋七十。

医学贡献

勤于著述，整理医籍以保存国粹

何廉臣是清末民初一代名医，学识渊博，他倡导整理医籍以保存国粹，主张通过整理文献来保存中医学之精华，在继承的基础上发扬中医。在民国时期特定的历史背景下，整理保存医籍工作与中医界的抗争活动、兴办近代中医教育等，同样为在逆境中求生存的中医作出了有益的贡献。而何氏在文献整理研究领域堪称一位领军人物。

早在20世纪初年，何廉臣在上海与周雪樵等人共同发起组织中国医学会期间，周氏提出振兴中医的一系列举措，包括系统整理古籍、编写教材、兴办教育等，对何廉臣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何廉臣返回绍兴后，便开始实践周雪樵和中国医学会的宏伟计划。

1908年6月，绍兴医药学研究社创办的《绍兴医药学报》创刊。办刊期间，何廉臣通过该社编辑出版了大量医学书籍。1916~1921年间，先后出版了《医药丛书》、《国医百家》等医书，校订刊刻古医书110种，名曰《绍兴医药丛书》。《绍兴医药学报》还刊登了许多记述当时名老中医学术经验的著作以及一些稀有医籍，使之得以保存流传。之后，裘吉生、曹炳章整理出版了《三三医书》、《中国医学大成》等著作。绍兴医界在整理医籍以保存国粹方面作出很大的贡献。

辛亥之后，何廉臣已年过半百，可谓学验俱丰。他在整理出版前人医籍的同时，也开始撰写结合自己临床经验和学术见解的著作。何氏的主要著作有《重订广温热论》（1911年刊行）、《感症宝筏》（1912年刊行）、《湿温时疫治疗法》（绍兴医学会著，1913年刊行）。1916年着手，历时13年，重新校勘的《增订通俗伤寒论》，为何氏学术代表作。此外，还撰有《新医宗必读》、《新方歌诀》、《实验药物学》、《新纂儿科诊断学》、《肺痨汇编》、《勘病要诀》以及《廉臣医案》等。

何氏还有不少书稿未付印行。何氏早年正值西洋医学在中国日渐传播，受中西汇通思想的影响，在治医时也曾一度多采西学。然而，经过多年的临床实践，及对中西两种医学的比较，发现“西医学未必全可取，而中医学未必尽可弃”。因此，主张以崇实黜华为原则，吸收新知。然而，基于对自己以前某些牵强附会参西做法的反思，他把那时的著作稿大多保留起来未付印刊行。

何廉臣还致力于汲取医籍文献精华，编写医学讲义，系统整理中医学术。1915年8月，他在《绍兴医药学报》上公开发表《公编医学讲义之商椎》的文章。他在文章中提出：“欲保存中国国粹，必先办中医学校。欲办中医校，必先编医学讲义。”倡议全国中医界组织起来，共同编写一整套系统的中医教科书。这项工作历时7年，“古医学为根本，新医学为补助，择其精粹者存之，缺少者补之，传讹者删之，参以新进科学之说明，发皇古典医著”为原则。关于编写教材的方法，早年他就反复思考如何仿照欧美先进国家治科学之法编写、建构中医学科体系。此后更撰文明确主张：公编教材必须仿西医体制，辑成最具有新的科学系统的讲义，提出按生理、卫生、病理、诊断、疗法、辨药、制方等七个方面，系统整理中医学术。

何廉臣晚年为保存民国时期当代名医的宝贵临床经验，于1924年在《绍兴医药月报》上刊登启事，征集全国名医经验医案，并从征求而来的千余则验案中悉心挑选了全国80余家治案300余例，汇编成《全国名医验案类编》，于1927年付梓刊行。该书共14卷，分为上、下两集。以病为纲，上集为四时六淫病案，下集分为温疫、喉痧、白喉、霍乱、痢疫等八大传染病病案。其中尤为可贵的是收录了10例鼠疫验案，如实地反映了中医治疗烈性传染病的功力。该书纲中又有子目，每案虽病因相同，但因其属本证、属兼证、属夹证、属变证而名称各异。每案又都有固定程式，即一病者、二病名、三原因、四证候、五诊断、六疗法、七处方、八效果，案后均注有何氏的评议。全书纲举目张、层次分明、分际清晰，阅者可一目了然。该书刊行后，在中医界引起极大反响，成为治疗急性热病的重要参考书。

倡导寒温融合，发展温病学说

何廉臣以善治热病著称。他治学严谨，对《内经》、《伤寒》以及明清各家学说均有较深造诣。早年曾到叶香岩之温病学说盛行的苏州进行实地考察，经多年临证实践，认为叶氏学说亦有不妥之处，乃主张以六经辨热病，商榷卫气营血学说。何氏还是绍派伤寒的继承人，对于热病的辨证论治，往往能熔伤寒、温病于一炉，而于寒温辨治两法的融合运用尤有独到经验。这些都充分体现出他的治学风格，即在重视继承的基础上创新，进而推动热病学术的发展，其学术思想从他的有关外感热病的著作中可见一斑。

《增订通俗伤寒论》是以清代山阴俞根初所著《通俗伤寒论》为底本加按、校勘、补缺而成的。《通俗伤寒论》是绍派伤寒之学的理论基础，书中认为伤寒是外感百病的总称，伤寒包括了四时感证、外感百病，故当时医界奉该书为“四时感证之诊疗全书”。在辨证上，它采取六经为纲辨治热病；在方药上，宗仲景法则，而处方选药轻灵。《通俗伤寒论》成书后，何廉臣祖父何秀山首先对该书进行了系统研究，他将该书分条分段加以按语，作了阐发补正。传至何廉臣，更以其广博的学识、丰富的临床经验重新增订，并将其师樊开周临证验方补入其中。何氏祖孙对该书的补充和发挥，交相辉映，极大地发挥了绍派伤索和寒温融合的学术思想。如俞氏“六经形层”一节，把六经假定为机体方面的六个层次，即太阳经主皮毛，阳明经主肌肉，少阳经主腠理，太阴经主肢末，少阴经主血脉，厥阴经主筋膜。又以太阳内部主胸中，少阳内部主膈中，阳明内部主脘中，太阴内部主大腹，少阴内部主小腹，厥阴内部主少腹，这样，就把六经和三焦联系起来。故何秀山指出：“六经为感证传变之路径，三焦为感证传变之归宿。”何廉臣勘语则更进一步指出：“张长沙治伤寒法，分六经，亦不外三焦。言六经者，明邪所从入之门，经行之径，病之所由起所由传也。不外三焦者，以有形之痰涎、水饮、瘀血、渣滓为邪所搏结，病之所由成所由变也。”并说：“病在躯壳，当分六经形层；病入内脏，当并三焦部分。”又如，俞根初提出治疗外感病的六经辩证总诀：“以六经钤百病为确定之总诀；以三焦赅疫证为变通之捷诀。”将六经与三焦联系起来作为热病知常达变的诀窍。何秀山复予阐发：“病变无常，不出六经之外。《伤寒论》之六经乃百病之六经，非伤寒所独也。惟疫邪分布充斥，无复六经可辨，故喻嘉言创立三焦以施治。上焦升逐，中焦疏逐，下焦决逐，而无不注重解毒，确得治疫之要。”指出在疫证的治疗上，三焦辨证对六经体系的补充作用。何廉臣由此总结出：“定六经以治百病，乃古来历圣相传之定法；从三焦以治时证，为后贤别开生面之活法。”可谓不薄今人厚古人。

通俗伤寒论十二卷（清）俞根初撰（民国）何廉臣（炳元、印岩）增订

何廉臣还重订了《广温热论》一书。清·戴天章（麟郊）继吴又可之后，撰《广瘟疫论》四卷。嗣后，陆九艺认为：“见其（戴天章）论温热证甚精，论温热病中种种发现之症，尤极明晰。”“其书明是论温热，而其书名则曰《广温疫论》，余爱其论之精，而惜其名之误……即为之改题曰《广温热论》。”何廉臣又在陆氏《广温热论》的基础上悉心重订，“将原书缺者补之，讹者删之，更择古今名医之良方，而为余所历验不爽者，补入其间，务使后之阅者，知此书专为伏气温热而设。”何氏将《重订广温热论》改为二卷，并将其师樊开周的经验妙方补列入卷二中。

（重订）广温热论四卷（清）戴天章（麟郊）撰陆懋修删订何廉臣（炳元、印岩）重订

何氏还重订了清代吴贞的《伤寒指掌》，并将书名改为《感症宝筏》。该书认为伤寒是热病的总名，书中首论六经本病，次述变病类病。其论六经病证，先列主要症状，次以方证并治。书中博收了治疗外感病证的古法与新法，古法悉本《证治准绳》、《医宗金鉴》以及《伤寒来苏集》等，新法则参叶天士、薛生白等的治医心得，可谓深得前贤要领，于温热、暑热、疫疠之类伤寒，辨析明白，立法处方随证变通，依从温热病性取治，处处可见其经验之富，识力之专。无怪乎医林巨匠张山雷先生称其是“颉颃孟英、九芝两家，鼎峙成三而无愧色”的医学大家，其发展温病学说之功绩不言而喻。